她的眼神無法控制地朝肩頭看過去——
那隻手上沒有戴手表。
男性的、有力的、充滿了掌控意味的大手,僅僅是一個動作,輕易地就讓她無法再邁開腳步。
陶初然這才發現,她穿着的是黑色的連衣裙。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籠罩上了黑紗。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可能這就是黑暗的來源,伸出手想把那頂對她來說大得不适合的帽子摘下來。
放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把把她的帽子先一步扯落了。
世界又變成白色的了。
在灼目的、讓人睜不開眼的亮白色中,隻有她自己是黑色的。她低下頭,胸前的白花孤零零一朵,顯得有些可憐。
“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然然。”
男人的聲音穿透了竊竊私語,刻意模仿着相熟的某人,貼着她的耳邊響起。
但是不是離得有些近了呢?
她漫無目的地想着,耳垂上似乎能感受到灼熱的、帶着潮意的呼吸。
很熟悉。她似乎有無數次這樣的經曆。
這樣想着,那雙再一次摟過來的手也變成了黑色的,和她的衣服、她的身體融為一體。
不、不止是一雙手,很多的黑色、細細的觸手纏了過來,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風。十二歲的少女身量雖然已經拉長了一些,但還是連呼救都來不及地被淹沒在了黑色當中。
融化成了一灘污泥、一片水漬或者别的什麼死物。
……
陶初然喘息着醒了過來。
這一覺睡得很沉。她揉着發痛的腦袋坐起來,叫出小普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到了下午,距離和紫菀商量好的離開時間還有兩天。
按理說今天參苓應該已經完成了他的研究,她曠工了一天,卻沒人來叫自己。
簡單收拾了一下,陶初然決定先去參苓那裡看看。
她打開門,剛起床的腦子還不太清醒,小普就已經拉響了警報。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陶初然聽從小普的建議往後退了幾步,腐敗的血肉從門外傾瀉而下,濺到了漆黑的鞋面上。
比昨天門外堆着的還要多很多。
是誰呢?
一堆肉和骨頭囫囵地堆在一起,夾雜着未曾處理過的破爛衣衫,潦草得像把這裡當成了垃圾場。血水從門外蔓延進來,流得滿地都是。垃圾堆中,有些肉塊還冒着熱氣,似乎是新鮮屠宰的羔羊,滿足了屠殺者的快感後被無情地扔在了這裡。
陶初然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科研者良好的習慣讓她像昨天那樣,先讓小普抽取化驗了一些樣本,得出的結論和昨天的大同小異。
看來是同一人作案了。
這次乙級血肉占比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可能是威脅,但從實力上來說,确實犯案者是甲級的可能性大一些。
她得罪過哪些甲級呢?
天曙、東錦曾經和她有過正面沖突,金環、銀環對她态度也算不上多好,是他們嗎?
不過按照她對公民的了解,除了知道她身份的紫菀,參苓、羅英、魚淵,哪怕是沒出現過的蒼冥都很有嫌疑。再加上來去自由的海月、她沒見過但早聞大名的章紋,變态太多,陶初然覺得這個事放在誰身上都不突兀。
不管是誰,陶初然都選擇原諒。
上次為了處理夜間噪音,去敲紫菀的門已經是陶初然的極限。本着馬上就要離開刑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鴕鳥想法,她好脾氣地叫來家務機器人,就當這事從沒發生過。
因為“垃圾”太多,昨天剛來過的機器人打掃了很久。門外偶爾有人經過,陶初然躲在屋裡的死角處,又看了一下小普攻克刑獄系統的進度,順便查了查附近的影像記錄。
小普的進度喜人,但自己房間附近的設備不知道被誰拆了,系統報錯也沒人管。
機器人艱難地完成打掃,順便給屋裡噴了點空氣清新劑,這才拖着沉了不少的身體“咕噜咕噜”遠去了。世界幹淨了,陶初然選擇繼續出門上班。
結果門還沒關上,就聽見門口牆邊傳來比正常人慢了至少兩倍速的人聲。
“挑食……不好……”
他蒼白的臉色比熬夜工作的陶初然看起來更虛弱,這話由他說出來完全沒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