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銀環呢喃,眼睛中閃過煩躁。這情緒一旦産生似乎就無法止住,挨挨擠擠的犯人互相撕扯,又把嗜血狂躁的情緒傳遞。
“死了……死了……”
“沒有了……不見了……”
“痛苦……可怕……沒有窮盡……”
到後來陶初然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她熟悉的聲音在越來越嘈雜的環境當中也聽不到了,身邊的金屬擋闆頻繁被撞擊,有的地方被磕碎了、被撕裂了,不知是誰的血臭烘烘地流了進來,沾濕了精心為她準備的軟和墊子。
……這裡,是安全的嗎?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陶初然不由得問出了和多年前一樣的問題。
越來越狹小的黑暗空間帶給了她微妙的安全感,似乎不說話、不動彈,外面的事情就沒有發生。
但這是不可能的。
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又一次被撞擊後,陶初然感覺到這次她撞到了牆邊。阻力讓濕滑的車子停了下來,耳邊的嘈雜小了一點。
她讓小普幫忙掀起了頭頂的那片擋闆。
刺目的紅光閃爍着,比紅光更讓人惡心的是滿地的腥臭。有一瞬間陶初然覺得那不是系統發出的示警,而是獻血遍地的人間煉獄在宇宙中的投影。
厮殺永無止境。
沒有人比陶初然更明白之後會發生什麼。因為她已經無數次見到過——不殺到最後一個人,是不可能停止的。
除非——
她擡起手,摸了摸懷中昨天剛改造好的槍。
在她下定決心想要做點什麼之前,她的腿被什麼捉住了。
此時陶初然已經決定從自己的小殼子裡出來。所以她爬出了黑暗的空間,但是地面實在太高了,她幹脆坐在推車的邊緣,雙腿垂下來,打算就這麼跳下去。
下面是不知道浸染了多少層的血迹。那個犯人面目模糊,一隻眼睛脫離了眼眶掉在下面,兩隻腿斷得整整齊齊。隻有一雙手臂是完好的,如今正攀附在她的腿上。
潔白的、孱弱的小腿上也沾染了血迹。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有死!”他的神情仿若癫狂,逆行的血液嗆得他不斷咳嗽,飛濺的血沫從嘴角溢出,盡管這樣也仍在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沒人會舍得,我不允許……”
似乎是最後的心願也完成了,在人生末路拼命掙紮的人放棄了生命,手指從她腿上滑下來,另一隻眼睛掉出來的時候還是笑着的。
他的身體轟然倒下。
陶初然不認識這個人。
但她意識到這次暴動……可能又和自己有關。
剛才這邊的騷動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陶初然感受到了很多不同的目光。但在它們接觸到她之前,有誰把它們擋住了。
男人身材高挑,遮蔽住她富富有餘。大地色的眼眸在紅光的映襯下有一種驚人的安定柔軟,耳垂上黯淡的紅色朱果搖搖晃晃。
他看着她張開了雙臂,而雙臂上仍纏繞着鎖鍊。
“别怕。”
他的手在顫抖,說着“别怕”的他,是在害怕嗎?
陶初然不合時宜地想到。她沒有輕舉妄動,如同不敢落入人類手中的鳥兒,盤旋在天空上,評估着對方的危險性。
但是,懂得克制應該能說明他還是正常的吧?
而且,陶初然看向周圍,帶她來的銀環,聽到聲音的金環、紫菀都不在視野範圍内。
屍山血海之間,她的熟人确實隻有參苓。
有理智、能交談的似乎也隻有他。
這就沒辦法了。陶初然遲疑了一下,縱身一躍。
很輕易地就被接住了。
那雙手隻是托了一下她,并不借機親近。參苓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放下她後,确認她能站穩,就松開了手。
“沒事了,不要為他們的舉動迷惑,不是因為你。”他垂下眼眸,似乎知道陶初然在想什麼,但卻并不去看她的表情,隻是把目光移開半分,盯着地上的血迹。
他們不遠處,一隻狗熊把狐狸的皮毛剝下扯斷,挖心掏肺,在慘叫聲中享受着勝利者的飨宴。
這叫“沒事了”?
而且,為什麼在如此大規模狂化的情況下,參苓還能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