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淵被王厭棄,晗修不善言辭。三個人早就商量好由誰出頭,還精心設計了話術。
但女王還沒拒絕,伶鼬就潰不成軍,這是魚淵和晗修完全沒想到的。
“您不能一個人。”魚淵半跪在她面前,伏下的頭稍稍低于陶初然,“藍海星和刑獄不一樣,刑獄裡大家會服從女王,但身奉不會。如果您在這裡被抓,我們都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事。”
晗修也蹲下來,晶瑩的翠綠色眸子裡盈滿了憂慮。靈巧的手在不碰陶初然的情況下,幫她系好了外衣袖口上的帶子。漂亮的蝴蝶結在他手裡完成,修長的手指細心地把它擺正,低着頭的陶初然縱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從這一連串的動作中感受到他的心意。
我會照顧好你的。所以選擇我吧。
三雙眼睛目光灼灼,都等待着她的選擇。
還能怎麼樣,如果拒絕的話,就沒人半夜三更偷偷看着她了嗎。陶初然深知公民的脾氣秉性,看似大方地給了她選擇,其實根本沒有回旋餘地。
于是她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綁着蝴蝶結的手,挨個指了一下伶鼬、魚淵和晗修。
“您的意思是,我們三個按照這個順序輪流?”魚淵作為陶初然的老熟人,幾乎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繼續點頭。
這個順序……排在前面的伶鼬臉上立刻有了笑容,魚淵為女王的配合松了口氣,但看着伶鼬的眼神終究忍不住帶上幾分嫉恨。
晗修則繼續把陶初然衣擺上的褶皺抻平,又掏出了繡着葉子的手絹,把小皮鞋上沾染的灰塵擦去,再把手絹重新收回懷裡。
“好。”他平靜地接受了。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樣定了。陶初然繼續坐等,但是等了半天都沒人說出她最想聽的話。三個人繞着她大獻殷勤,伶鼬每隔十分鐘就要問她渴不渴餓不餓,魚淵學了些古代的戲法變着花樣想逗她開心,晗修默默注意她的表情,看她臉上露出倦色就提議要回去。
陶初然:我大費周折越獄到這裡難道就是為了旅遊一趟嗎?
好像根本沒人記得她來藍海星是為什麼了。
想要聽屬下彙報工作的女王大失所望。但陶初然也并不想對這些自說自話的瘋子說出自己的想法,她無視晗修的提議,站起來想要去門口看一看。
結果走了沒兩步就開始頭暈目眩。本來身體就沒完全好,又被幾個人圍了這麼久,陶初然強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
這下不得不真的回去了。魚淵很快扶住了她的手臂,帶着她又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緩了好一會兒。晗修柔韌的枝葉纏上了她的手腕,探測着脈搏的跳動。
“今天讓伶鼬陪着她吧。”她的心跳聲越來越劇烈,已經遠遠超過正常情況的指标。晗修收回了還想蹭一蹭的葉片,選擇退讓,在三人中做出了表率。
魚淵看了看陶初然的臉色,唇微微翕動,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他當然也看出來女王并不想他們如此,顧忌她的身體,魚淵和晗修一起告退了。
轉眼之間,王的身邊隻剩下了自己。伶鼬興奮的同時也感受到自己責任重大,時不時瞅一瞅陶初然端坐的身影,又不敢直視太久被她讨厭,一會兒低頭一會兒擡頭,上蹿下跳的甚至有些滑稽。
人少了,陶初然才默默放松些許。挺得筆直的身體軟塌下來,她微合着眼,問道:“現在尺玉樓怎麼樣?”
這是王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一定得好好回答才行。
少年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很快調整了神情,跪在女王面前回禀:“尺玉樓自和輝光教開戰以來,調用了全部戰力應對叛亂。現在已經清理叛軍3792人,繳獲……”
這一連串數字聽上去很真實,足以說明尺玉樓在戰争中取得了顯著成績。看來伶鼬早有準備,可是剛才為什麼不說呢?是擔心魚淵會洩露出去嗎?
還是說,害怕有人會說出一些和這些數字完全相悖的結論呢?
陶初然靜靜看着他,隻看得到他頭上的發旋兒。少年的短發些許淩亂,不知道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也和語氣一樣堅定嗎?
早晚有這一天的。她的目光放空,在伶鼬的彙報中走了神。
不能完全靠尺玉樓,其他幾門也不行。三年中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制度基本崩塌,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她不能隻聽别人怎麼說,得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得走出這個門,或者還要到海裡去。那裡一定有許許多多她害怕的目光,她這樣一碰就抖,是不行的。
星月宮中,她也曾努力過。對視、碰觸……沒有一次成功的。他們撲上來,抱着揉着舔着,有時候力氣大得讓她身上的痕迹好幾天都無法消退。那樣的觸覺太過真實,陶初然現在想起來還能感到惡寒。
但伶鼬是神奉。
也許是因為之前紫菀在她這裡還算尊重,陶初然對神奉有了一點點信任。而且伶鼬雖然對其他人不假辭色,對她的意願卻沒有不服從的。也許,她應該用他來試一試。
“……王,王上?”
到底要不要試一試呢?
“……外面涼了,我們先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