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聲音也小小的,像是怕吓到了她。聲音中充斥着濃濃的疲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沒事的話,你們該醒過來了。”
一切都在陶初然的預料當中。可是這一次,本該被喚醒的兩人卻紋絲不動。
“不、不能走……”
黑暗在蔓延,唯有少女身上發着瑩白色的光,如同世界中心。
兩雙眼睛都看着她,描摹着她如今陌生的樣子:“不能走……外面太危險了……”
枝條沒有安全感地從黑暗中伸展出來,試圖纏上少女的腳踝,白色的羽毛包裹住她的另一隻手,想要把彼此緊緊地、毫無縫隙地連接在一起。
“你受了很多次傷。”
“你差點死掉。”
“我不允許。”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
絮絮叨叨的,兩個聲音在她耳邊立體環繞。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兩個聲音逐漸同頻,最終合二為一,成為了一個新生的、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會保護你……”
……到底現在是誰在保護誰啊?!
因為已經遇到過無數次,陶初然對身邊兩個病号的過度保護欲接受良好。但是三個人的“裡世界”,其中兩人都想要控制她,這樣她的意識真的會被永遠留在這裡的。
大片翠葉已經漫上了腰肢,兩隻手臂也都覆上了白羽……不行,必須馬上做出決斷了。
“小普,暫且屏蔽我這邊的鍊接。”
連接着虛拟世界的鍊子短暫地消失了,陶初然的身影也如同碎紙片一般消散在了黑暗裡。熒光飛舞,化作萬千光點和世界融為一體,再嚴密的包裹也不可能留得住指縫的沙、手心的水。
“王……”
祁紅和雪枭肉眼可見地驚慌失措起來。原本疲憊的身軀迸發出了令人驚歎的生命力,黑暗如同鏡片一樣破碎又重組,兩個甲級公民的意識延展到此處的每一個角落,破碎的鏡片被他們一寸寸探查過,恐懼的血雨席卷了世界,一次又一次複現他們心中的深刻回憶。
夜晚了。下雨了。王沒能從林鸱的家中出來。
她去哪裡了呢?
危險、太危險了……怎麼總是這樣……一次一次冒險……不知道等等他……
世界好大。好空曠。好可怕。
那些曾經不屑一顧的記憶湧了上來,那種埋藏在心底的絕望才是禁锢他們的牢籠。
到底……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呢……
“找她……找她……”
血雨将肢體分割地七零八落,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無所謂了,隻要能再見到她,隻要能再找到她……
更多的記憶湧現出來。無論是因為與她相處而漸漸複蘇的古老回憶,還是回蕩在心底的執着呓語,抑或是源自于本體的悔恨……那些縱使失去人體也不會忘記的痛苦交織在一起,共同喚醒了被人為放在二人精神世界的另一個意識殘片。
“王……”
這次的聲音比方才更加清晰。那個新生的、沙啞的疲憊聲音徒勞地呼喚着,更像是一種本能。陶初然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認出了這位曾侍奉了她很久的身邊人。
屏蔽鍊接并非退出精神世界,陶初然漂浮在黑暗中,看着周圍的一切。白色的羽毛和綠色的藤蔓像馬賽克一樣淩亂地混在在一起,并無異常。
但是……在小普的掃描之下,像蛇一樣抽動狂舞的綠色之間,有一塊并不顯眼的紅白方塊,黏合在一起,慢騰騰地蠕動着。
……找到了。曾經在蒼冥的回憶中出現過的、導緻白玉狂化的罪魁禍首。
紅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