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低着頭的她餘光還是不小心掃過了紅薔的面容。就算面上帶着焦急和哀求這樣的負面情緒,能蠱惑人心的美卻絲毫不減分毫,反倒增添了惹人憐惜的風流氣。也許是和母親相似的美麗影響了她,就此一面,讓她時隔幾年還能記起他的樣子。
……也許還是因為,後來紅薔因為這件事求了她整整半年。哪怕是他提一次她罰一次,哪怕是被打得鮮血淋漓、被其他同僚冷嘲熱諷,他也沒放棄。
“求求了,再看我一眼吧!這次,這次一定可以!”他這樣說,就算是死纏爛打,也像是撒嬌賣癡似的,嬉皮笑臉似乎不一定非要個結果,可又如此執着,讓她煩不勝煩。
後來,還是藍幻說再這樣就減少他的輪值時間,陶初然又一直沒松口,紅薔自己也有了一些其他的新奇想法,這才消停了。
……總之,是個除了快樂小狗之外她最不擅長應對的那種人。
而現在這個人看上去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他引以為傲的社交能力似乎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在他人的精神世界裡,擅長操縱精神的他如今隻有被碾壓的份兒。
控制者被操控,這可能也是某些人樂見其成的結果。
陶初然通過這些天玄絡和第二軍傳來的資料,大概也了解了紅薔變成這樣的原因。無非是狂化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在正虛弱的時候被身奉趁虛而入。這其中當然少不了藍幻的手筆,玄絡、白玉又都和他正面或間接打過架,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奇怪實驗,能活着還得靠超甲級頑強的生命力。
……果然還是像以前那樣麻煩。
輝光五子在戰鬥中各有擅長。紅薔擅長的是精神攻擊,但相對而言,他的精神狀态也是幾人當中最不穩定的。陶初然在星月宮時需要多分給他幾分注意力,才能勉強壓得住他,否則就得提高提供血液的頻率。
還得是找到本體進行治療……隻是這一片意識碎片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陶初然也并沒有想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找到紅薔的殘片已經算是這次最大的收獲。如果現在抹除紅薔的殘留意識,會對他本體産生傷害。不除去的話,祁紅和雪枭估計無法醒過來。那現在就隻能等找到紅薔之後再說了。
這樣想着,陶初然讓小普順藤摸瓜,找到并标記了紅薔本體所在的模糊位置,然後就打算結束這次的旅程。
“找……找……”
不知什麼時候,紅薔的呓語越來越大。也許還夾雜了什麼别的,就仿佛在尋找的旅途中遇到了知音,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形成一股能颠覆世界的力量。
“在哪裡……回來……”
“小普,快點。”
陶初然意識到了危險,難得的催促小普幹活。
“精神鍊接斷開,和本體暫時失聯……嘗試修複……修複失敗……”
枝葉遮天蔽日,羽毛簌簌飛舞,其中混雜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像無法止息的血淚。
一寸一寸地,擴展自己的領土,想把見到過她的世界包裹起來,借由她殘存的氣息找到真正尋覓的主人。
某一個瞬間,陶初然心裡一慌。
“找到了……”
“是你嗎……吾王……不會錯的……”
黑暗中的模糊身影,霎那間被埋葬在綠色和白色之間。
陶初然覺得自己被圍困在了巨大的繭當中。藤蔓撕碎了衣袍的下擺,從她的腿間穿過,把她鎖死在了原地。羽毛覆蓋上她的身體,強行擠進她的手掌之中,從指尖開始,覆蓋上每一寸肌膚。一朵薔薇花爬上了肩頭,在她唇齒間開出了花。
聲音仿佛響徹在耳邊。
“沒有受傷……太好了……”
疲憊的歎息聲中終于帶上了些許放松,花團趴在她的脖頸上,挨挨擠擠的,像是一件昂貴而鮮活的裝飾物。
窒息。哪怕是他們收起了充滿威脅感的花刺,也小心翼翼地沒有綁得太近,隻是貼着、蹭着,更像是一種找到主人後的撒嬌。但陶初然還是感受到了無法呼吸的痛苦。
她試着移動手臂,羽衣随着肢體而伸展,有什麼黏糊糊的東西不滿地纏了上來,塞滿了手心,牽住了小臂,完全阻止了她的動作。
……是一種奇妙的觸感。
對于未知生物的探索欲短暫地控制了少女,陶初然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心的物體。在她的按壓下,對方被捏扁捏圓,柔韌彈軟的觸感擠壓着手指,不明物體委委屈屈發出“叽”的一聲。當她松手,因為彈性短暫離開肌膚的地方長出了圓形的小口,“啵”的一下又吸了回來,心有餘悸地親在手指上,死死抱住這一片占據的領地,再不願意下來。
陶初然艱難地扭過頭,從遮擋視線的花瓣中眯起眼看過去。
……是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