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而來的是如同毒針一般的鋒利葉片,斜擦着林鸱的臉飛過,阻止了他搶奪的動作,同時新添了一道血痕,讓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變得妖異起來。
周圍的海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喧嚣,湧動着沖擊實驗室的防禦屏障。有什麼從海裡爬了出來,淺淺的水面從鞋底開始蔓延,水中飄蕩出歌聲,不知從何處來的指甲抵上了林鸱的腳踝。
……來了很多敵人。
群敵圍繞,林鸱卻并無懼色。他看着少女的身影遠去,隻是恍惚了一下,便打算好好打上一架,為了奪回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寶物,也為了發洩自己得不到滿足的欲望。
可是……他看到陶初然在被那個矮個子少年抱住時,伸出雙臂抱住了對方。
……是她認識的、并且認可的人。
林鸱舉手示意自己并沒有攻擊的欲望。漫天遍野撒過來的葉刀停下了,腳踝上的指甲卻深深陷入了肉裡,幾乎要接觸到骨頭。
隔着皮肉,都能感覺到對方刻骨的恨意。
林鸱低下頭,對上了水中倒映的琉璃般無機質的眼睛。
與此同時,又是那個聽起來就不太正經的少年音:“魚淵,行了,你連她的話都不聽了嗎?”
明明是警告,卻更像是幸災樂禍。
指甲“嗖”地一下收了回去。傷口流着血,林鸱并不想理會,卻聽到那個聲音繼續道:“晗修,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最後一句是小聲說的,但林鸱聽見了:“真是失禮,這麼狼狽是怎麼敢的。”
隐藏在暗處的敵人這才慢吞吞出場,站在遠處扔了應急用藥過來。
“好久不見。”手裡的藥物明顯是軍用的,之前的兩個人林鸱都沒有當面見過,但晗修可以算是老熟人了。他們在垂露星上見面次數不多,但第二軍的醫療用品很多都要經過商事廳采辦,他們自然打過交道。
如今再次遇見卻是在這種場景。
晗修沖着他點了點頭。林鸱把藥貼上,血立刻止住了,殘缺的肉瘋長,一會兒就結了痂。與此相伴而來的是鑽心的疼痛,很顯然特效藥是有副作用的。但林鸱忍住了,沒有在那個少年審視的目光中繼續增加失禮之處。
“他答應什麼了,身奉為了目标不擇手段,可不能相信他們。”他聽到少年繼續絮絮叨叨,聲音大得很顯然是想讓他聽見。
少女被他放在了幹淨又安全的角落裡,戴着半指手套的手虛扶着她,卻并沒有實際接觸到。兩人身邊亮着一小塊光屏,很顯然剛才的指令是由少女決定、少年傳達的。
林鸱的目光閃了閃。
在帶她來之前,他可是把這裡的通訊設備也全部銷毀了。這些人來得這麼快,又訓練有素、極其聽話,很顯然是女王叫來的。
是的,事到如今,再怎麼僞裝、隐瞞都毫無意義了。
怪隻怪合歡他們竟然什麼也沒告訴他,一個月了,他竟然才發現自己想找的人就在身邊。
林鸱歎了口氣,無論陶初然是怎樣做到的,他都不可能再違背她的意思。
在這裡對抗,隻會讓這些在場的傻瓜看笑話。
“王打算如何處置我?”他問道,“恕我眼拙,沒有認出陛下,得到懲罰也是應該的。”
林鸱束手就擒,沒有絲毫反抗的意思:“我知道我違反了數項您制定的律法,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給諸位同僚添麻煩實在不好意思,我願意接受制裁。”
陶初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終于得到女王眼神的林鸱對着她露出了和往常别無二緻的微笑。
要知道,林鸱在身奉當中算是相當有實權的人物。他在藍海星做了許多事,玄絡似乎之前也和他交涉過,但是沒成功,由此可見他是堅定的叛軍一派,陶初然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簡單地繳械投降,搞得就和她卧底一個月絲毫沒用一樣。
早知如此,不如直接用女王的身份交涉……不,還是算了。陶初然對于這種萬衆矚目的身份充滿了排斥,而且說白了林鸱的投降隻代表了他個人的選擇,身奉的問題還是沒有徹底解決。
“不過,”林鸱話鋒一轉,毛遂自薦到,“我知道王的目的應該不是我,至少現在反叛軍的真正領導者還是章紋。我對于身奉的一些事情很了解,如果您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非常願意将功贖罪,随時聽您調遣。”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他三人無一不在用“你好狡猾好無恥好可惡”的眼神看他,林鸱氣定神閑,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心思有多麼肮髒。
可是沒人說話。連一見面就對他頗不順眼的少年都沒有在女王面前給他上眼藥。很顯然,他們都不願意影響王的決策。
真稀奇啊。哪怕讨厭他,但隻要他對王來說有用,這群瘋狗就不會阻止。真是一群看上去嚣張但唯主人命是從的乖狗狗啊。
可惜了,他也是這樣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