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有些新奇,兩人來到八坂神社,神社的繪馬名目繁多,兩人看花了眼。
祈求治愈胸悶的繪馬上面,畫着一個人正在吃一大碗米飯。
祈求治愈牙痛的繪馬上畫上用牙齒咬鐵錨的形象。
還有的繪馬祈求中風和類風濕病痊愈,或祈求手變得靈巧的。
有一類很有意思的繪馬叫絕緣繪馬,有很多種,比如夫婦離婚、情夫情婦分手、告别疾病、小偷們金盆洗手、解酒戒煙...
南靈忻子找到個祈求有動物緣的繪馬,而中島敦拿了個祈願平安順遂的常見繪馬。
在離開祗園後,兩人沒有目的地的順着錯綜複雜的道路,一路悠然閑逛。
中島敦遠看到山上有座亭子起了爬上去的心思。
兩人花了些時間終于登高遠望,然後在..東面方向看到一棵花團錦簇的反季節櫻花樹。
古老的櫻花樹下,是常人看不見的神明與神器的賞櫻大會聚餐
一岐日和邀請帶領巴一族神器的毘沙門天坐在夜鬥旁邊。
然後在驚恐萬分的夜鬥耳邊嚴厲道:“夜鬥,今天一定要和好。”
夜鬥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嘟着嘴乖乖地聽一岐日和的話,坐到毘沙門天旁邊。
夜鬥與毘沙門天兩相生厭,對視後紛紛撇開頭,隻一股腦兒的灌酒。
夜鬥的好友惠比壽小福和她的神器小黑聊着天,天神的喻一族神器同巴一族神器不時交流暢飲。
而伴音,也就是如今的真喻也在其中,掩嘴淺笑的模樣亦如往昔。
醉後不知天在水,借着酒勁毘沙門天吐露出一直以來的心聲。
她讨厭的從不是夜鬥手段狠厲地殺了她曾經的族人。
而是讨厭着那個被夜鬥通過殺自己氏族而救下來的自己,讨厭自己的無能,讨厭自己無法拯救自己心愛的族人。
這麼多年來,她隻是一直這樣把這種憤恨寄托在下殺手的夜鬥身上罷了,隻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卻那種痛苦振奮起來。
說着,酒意上頭,她躬腰撐着夜鬥想嘔。
而旁邊的夜鬥喝臉頰绯紅,眼神渙散,不知道聽見沒。
南靈忻子注視着,沖繩櫻花樹下,是夜鬥的愛人、家人、友人和打打殺殺了幾百年,如今和解的“死敵”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曾經那個不着調,期盼又畏懼誓言的神明口中竟然喊出:“我要永遠和日和在一起”這種話
不過兩年而已
“一岐日和是我第一次想過未來的人”
第一次聽到這話的南靈忻子欣喜又默契地同自豪的夜鬥擊掌
“恭喜!”
“嘿嘿嘿”
初時未覺,直至眼前這幅畫面湧入眼前,占據整個視野。比之欣慰滿足更複雜的情緒裹住心髒,填滿胸腔。
那個在家裡亂竄,弄得獄寺隼人房間一片狼藉的夜鬥
那個醉後對着伴音打嗝,在南靈忻子洗漱中途關水閘的夜鬥
如今已經成為雪音和一岐日和堅定不移、不畏風雨的保護傘一樣的存在。
作為朋友南靈忻子真誠地祝福着夜鬥
恭喜你,雞腿販,找到了可以共同嘗試不同佳肴的人
恭喜你,愛哭鬼,找到了會溫柔擦拭你眼淚的人
恭喜你,酒鬼,終于找到了可以制止你喝酒的人
恭喜你,夜鬥,找到了真心與你結緣的人、你的港灣
但...
這一切的基礎是羁絆達成
隻有他們的羁絆線切切實實握在她的掌下,她才能永遠安穩地微笑着面對每一位“友人”
夜鬥也不例外
微風卷走白雲朵朵,櫻花瓣似吹進人間。南靈忻子一一掃過樹下氛圍歡快,笑容燦爛的一行人 。
視線經過真喻時頓了下,最終停在握着酒瓶、臉頰泛紅的夜鬥身上。
他或許自己逗不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有多麼眷戀
南靈忻子扣緊欄杆
秋風的涼意卷走指腹的溫度
那年除夕夜,率先許諾的人是你,夜鬥
最後不要我們的人也是你
“南靈小姐”,中島敦看了看南靈忻子扣住紅漆木欄杆的手,又打量着南靈忻子的面色
“是冷了嗎?”
收回視線的南靈忻子看着頭頂旭日,搖了搖頭
“餓”
中島敦拍了下腦門,懊悔地道歉,“早知道不提議爬上來了,都忘時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嗯”
兩次精簡的回複讓中島敦察覺到不對,南靈忻子的情緒不佳。
下山時,南靈忻子注視着山路間人流密集,香火不斷的神社,她曾在夜鬥的畫中看過類似的情形
夜鬥,既然我的溫柔以待你不屑一顧,那也别怪我心狠
畢竟,連羁絆值都給不出的沒用之人,更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
用餐後,中島敦和南靈忻子去了距天龍寺不遠的嵯峨野岚山站。
從發在這裡搭乘嵯峨野浪漫的小火車,一路到龜岡。
南靈忻子和中島敦停留了會兒,與一直值守在龜岡站的“狸貓家族成員”合影留念,随後在龜岡玩了一把漂流。
沒想到當初的閑聊,有一天竟以這種離别方式踏過話中的地方
地處關西盆地的京都,這個古老曆史的風情如潮汐一般席卷而至的地方,是他們口中的開始,也是他們腳步的結尾。
晚上,南靈忻子抱着毛絨絨的月下獸,枕在它溫暖的肚皮上。
中島敦望着牆壁的金眸中閃過一絲怅然,隻有在獸形形态他們才能如此毫不顧及的親密接觸。
大爪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拂過藤色發絲
“南靈小姐對晚上纏着你的東西有什麼想法嗎?”
沒聽到南靈忻子的回話,中島敦以為她沒想好,低聲道:
“白天櫻花樹下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曾經在平安京一刀解決了他的夢魇,應該也能處理這種不明生物。
當初南靈忻子半身是血的回來時,并沒有提及帶走她的人的名字,所以中島敦不知道那時南靈忻子口中的“他”便是夜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