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的思緒中,許以念心中隻有一個堅定的想法:
在成功換寝室之前,絕對不能讓沈若霜知道自己的意圖。
想到這裡,她極力壓住心中的慌亂,這才終于硬着頭皮僵硬去接過了那雙筷子。
上面殘留的一點體溫仿佛都燙手。
“這是、是我的……向導學姐,有事,找我。
她是室友,沈若霜。”
仿佛一說謊鼻子就變長的皮諾曹。
許以念也沒有說謊的天賦,急起來就口吃的原形畢露。
一句簡單的話,磕磕巴巴說了半天。
學姐雖然滿眼擔憂,但也從這現編的糊話中明白了許以念的意思。
看來她并不想室友知道這件事。
“是的,我之前給她檔案袋的時候疏忽了,忘了點東西。”
許以念倒是歪打正着,學姐真的做過新生向導,反應接話都相當熟練。
她吓得蒼白的臉頰終于緩過來了些許,這才敢偷瞄向沈若霜。
不料和對方凜若冰霜的眼睛撞了個滿懷,吓到差點炸毛般立刻縮了回來,裝作無事發生。
許以念總覺得,從兩人相遇開始,沈若霜的目光就跟長自己身上了似的。
“學姐你不知道,許以念她從來不擅長說謊,每次撒謊就會像剛剛一樣,話都說不好。”
婉婉道來的話忽然一頓。
在這幾秒間的功夫,三人相當沉默,仿佛呼吸聲都緊張到微不可聞。
沈若霜唇角微微擡起,但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直視學姐,仿佛早已洞察一切:
“好在學姐靠譜。”
學姐一點都不覺得沈若霜是在誇自己送東西,反而是有意在指自己打掩護的及時……
“許結巴”一度在很長時間裡都是許以念的外号。
之前成績明明夠不上,卻被身為本校數學教師的母親強塞進競賽班的時候,當着所有人的面,她緊張搞笑、結巴到語無倫次的自我介紹,引來一片嘲弄聲。
後續轉校進來的沈若霜雖然沒見過這名場面,但從别人口中知道她的生理缺陷再正常不過。
所以沈若霜一提到自己說話的問題時,許以念就條件反射地以為她在指代自己的結巴。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在新的環境和同學面前直面自己的缺陷。
許以念低着頭,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連那标志性綿綿聲音也有些落寞,染上了點鼻音:
“才不是說謊、是因為……我、我有口吃,一急,就這樣。”
比起被沈若霜說出來,許以念覺得,由自己自曝,至少能裝出風輕雲淡不在意的模樣。
沈若霜敏感地感知到了,眼神凝滞片刻,這瞬間竟閃過點悔意和不知所措。
剛剛還執拗冷然的氣場一下子就軟化了下來。
再怎麼偏執,她都見不得許以念難過。
“啊?你們之前認識?”
學姐終于忍不住問道。
不管是沈若霜說的話,還是兩人間的詭異氛圍,都不像是今天剛入學認識的室友關系。
“不認識。”
“認識。”
兩個聲音幾乎在同時開口。
一個軟弱中帶點賭氣般的堅定,一個清冷淡然中卻是不容反駁的确信。
在發現對方的答案和自己迥異後,又是一陣誰都不願退讓的漫長沉默。
學姐也實相地閉上了嘴,接下來全程都充當一個默默吃瓜的角色。
沈若霜本就早吃完了飯,但卻半點都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明顯是要等到許以念吃完一起回去。
被對方這樣明晃晃的盯着,許以念簡直坐立難安,再怎麼好吃的東西都沒了胃口。
不幸中的萬幸,好在沈若霜并沒有識破自己要換寝室的真實意圖,隻要自己後面再聯系學姐就好。
送走不同路的學姐,許以念不得不和沈若霜一路回寝室。
她故意拖長步調,讓自己走的極慢,妄圖落在沈若霜身後,來假裝兩人不是一起的。
哪知道沈若霜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直接讓許以念一頭撞上了她的背部。
沈若霜身材本就纖瘦高挑,背更是薄薄一片,貼近的瞬間似乎都能感覺背後那扇蝴蝶骨的輪廓。
而鼻息間的感觸更甚。
寒梅暗香瞬間撲鼻,像在淩寒霜雪中獨自盛開的高嶺之花。
許以念捂着微微吃痛的鼻子條件反射地後退,卻忍不住又在空氣中回味這殘留的獨特冷香。
怎麼有人,身上會是這種香味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直沒有開口的沈若霜忽然出聲,吓的許以念一陣錯愕。
“……隻是賭氣你為什麼騙我,然後又和别人一起吃飯。”
許以念何曾見過沈若霜這樣低下服軟的模樣,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印象中,她是最薄情心涼,永遠眉眼淡淡,冷冷清清的氣質,拒人千裡之外。
從相遇開始的怪異終于在這一刻到達頂峰,她沉默片刻,忽然說出了心中真實所想:
“為什麼要和我解釋這些?
我們又沒關系,你明明從不在意無關緊要的人的。”
溫軟聲音,說出來卻是這樣直白拒絕的話。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路燈投映下來微黃光暈打在沈若霜身上,剛好将她的表情隐在一片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