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指望身後那幾個半吊子弟子,正準備一個人單幹,卻聽見身後陸陸續續傳來腳步聲,甯千岫回頭一望,不多不少五個,全都走入門内,一個都沒提出異議。
尤其是為首的鐘善,仗着比甯千岫高上一些,還要刻意搶在他之前來到百姓身前,一派仙風道骨地說了一番安撫人心的話,得到他們感激的目光後,才裝大尾巴狼般指揮着自己的師弟們分别站在矮屋屋頂的一角,以便觀察有無異狀。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得連甯千岫都要甘拜下風,看着鐘善的背影搖搖頭。
看着挺唬人的,實則是隻愛要面子的花孔雀。
站在門旁的魏雲遊一臉欣慰,拍了拍甯千岫的肩:“你倒是有法子,如此一激反叫他們道心堅定。”
……實不相瞞,他确實也沒想到這層。
鑒于雲隐宗的幾位弟子和打了雞血一般把活全攬了,甯千岫此刻倒成了那個混吃等死的,便靠在門柱上環顧四周。
隻見小小的矮屋裡裝着百來号人,擠得睡覺也做不到躺下,隻能抱着膝蓋打會瞌睡,當然在這種鬼環境下,能睡着的人也是少數奇才,多數人的目光都顯得茫然而疲憊,隻是麻木地盯着升起的篝火發呆。
他此刻再套話,那便是對他們脆弱的心理重拳出擊。
【宿主,您若是着急,可以選擇直接出門收集線索。】
甯千岫看着自家百無一用的甩手掌櫃:“……我是着急賺錢,不是着急去投胎。”
【綜合您之前的表現來看,您不怕死,隻怕當窮鬼。】
确實,話糙理不糙。
他正看着自己工作面闆一動不動的進度條有些發愁,忽而感覺到一道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他擡頭望去,卻見角落裡一位小女孩正靠在自己娘親懷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狀态看上去倒比在場的多數人要好上不少。
甯千岫沉思片刻,問一旁架火煮飯的弟子要了兩碗稀粥,便擡步朝那角落裡走去,放在那對母女面前。
瓷碗擱下發出的輕微響聲便讓那婦人輕輕一顫,下意識抱住自己的女兒警惕地看着他。
甯千岫耐心地盤腿坐在五尺之外,一日沒吃上飯,他自己也有些餓了,便自顧自地拿着稀粥喝完,餘光見那婦人确認并無危險端起碗,才放輕語氣與其交流:“夫人不必緊張,我與那幾位修士一樣都是因探查此事,還千晝鎮安甯而來。看你們坐得偏,服飾也與他人不同,是才來千晝鎮不久?”
那婦人慢慢喝完了燙熱的稀粥,才像是凍久的人遇見火光一般慢慢放松了下來,聞言點了點頭。
“我從前遠嫁,此番是剛與那負心郎君和離回了娘家,誰知那郎君竟一路追來糾纏不休,本欲将他趕出去,誰承想他竟發起瘋病來,好在已有仙君前來探查此事,才免了被其磋磨,隻是姑娘仍是被他吓着了,才一直有些晃神。”
甯千岫點了點頭:“倒是得先恭喜夫人脫離苦海了。我并非懷疑夫人,隻是想知道夫人與那得了怪病的男子接觸,為何卻并無異樣?”
婦人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女孩,被問得有些呐呐:“或許是與那男人接觸不多,仙君們此前也有次顧慮,便将我們擱置在空餘的房屋中觀察,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兩個都未有異樣,與那症狀不符,昨日便将我們安置在此處。”
甯千岫皺起眉。
太奇怪了。
若說是回娘家,家中便不會隻有婦人與孩子兩個人,至少也該有兩位老人在,按照這位婦人的緣由,兩位長者與那發病男子的接觸隻會更少,又為何此刻見不到他們二人?
那便隻有一種可能,他們也染上了怪病。
當甯千岫正低頭思索之間,原本隻沉默盯着人看的女孩卻忽然開了口:“爹爹不是……爹爹……”
婦人慌忙捂住了女孩的嘴:“實在慚愧,仙君,我家姑娘受驚過度,這幾日總愛胡言亂語,惹你笑話……”
這話太過詭異,然而不等甯千岫細想,原本緊閉的木門突然發出劇烈而急促地碰撞聲,力氣大得幾乎要将已經抵了重物的門砸壞,人群頓時驚慌起來,低聲驚叫湧動着朝後退去。
“雲、雲遊師叔……”
樓頂傳來言泉那抖得快變了調的呼救。
駐守此地的仙家弟子們迅速踩滅了篝火,長劍出鞘将百姓護在身後,原本站在門口的魏雲遊竄上屋頂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忍不住罵了句娘。
他翻掌一握,一條帶着金光的長鞭便被捏在手中,看也不看便朝底下一抽,傳出一聲皮開肉綻的悶響來。
他回頭朝屋内低喝一聲:“修為好的和我出去,其餘的留在屋内将百姓安頓好,病人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