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甯千岫才被陣陣海浪聲吵醒,還未看清此地是何處,便聽見身後有人喚:“姚枝!”
甯千岫一愣,身體便不受控地從海灘上起身往岸上抛去,将手心的貝殼放進面前少女的籃筐中:“阿姐。”
等走近了,甯千岫才看清那位阿姐正是方才暗中捅了自己一刀的少女。
他此刻身量瘦小,眼前少女微微俯身才能牽起自己的手往村中走:“怎麼又偷跑去海灘上?”
這具身體聞言有些羞愧,臉上燙得厲害:“明日要選祭品獻給海神,我便想來看看。”
少女歎了口氣:“此事關乎碧海村的興衰,爹娘今早找不到你,已是急壞了。”
甯千岫明白這是那魔物的記憶,隻是這般天生惡念的魔物,真的會因村民颠倒黑白,而讓自己輕易便知道所有真相麼?
他喚了幾聲植入自己識海的系統,不見有回應,歎了口氣專心解決眼前的事情來。
借着女孩的眼睛放出神識,村中道路能窺見幾分從前的熱鬧模樣,隻是如今分明是白天,街邊鋪子十之八九大門緊閉,隻有幾家擺出些貝殼珍珠制成的飾品供外客挑選,也是一副門可羅雀的慘淡景象。
街角處隐約傳來人聲,甯千岫心念一動,神識甫一靠近便看見一中年男子正滿臉為難地歎氣:“主顧再寬限幾日......實在是最近收成不好,您也瞧見了,過幾天我們再出一趟海,這魚便能補上了。”
那主顧顯然是個不好說話的,一雙吊梢眼睨着人:“前一陣來問也說等一會,生意可不等人,若是你們碧海村供不出來,後面自有别的村排隊!”
中年男人急得滿頭是汗,不住點頭:“道理是如此,可您也是我們村多年的老主顧了,若是捕到好東西自然也會先想着您,不如我們再多讓一份利,您看如何......”
這便是村中人挑選祭品的原因?
未等細想,眼前畫面一轉,甯千岫再次站在海灘邊,此刻他身處高台,他身旁站着一排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底下觀禮的村民們。
一須發皆白的老者走上台,台下頓時安靜下來,他穿着寬大的袍子,配上愁眉不展的苦态,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隻聽他緩緩開口:“碧海村已有一年收成不佳,前些日子海神托夢給我說是我們村供奉不夠,但隻需獻上一位十歲孩童便能換來榮華富貴。海神旨意不可違抗,我思來想去便隻能出此下策,若有天譴,這報應也由我一力承擔,與各位無關!”
真是好生不要臉,這種謊話也編得出口。
甯千岫在心中冷笑一聲,但顯然老者在村中積威甚重,這一番道貌岸然的話下來,村民們無不感激,這其中不乏有台上孩子的爹娘,竟也對此樂見其成。
這些孩子大多年紀不大,甚至不明白此事極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上台前給上一隻糖人,便不哭也不鬧,好奇地望着台下大人們的舉動。
待激動的村民們冷靜下來後,老者便慢悠悠圍着這些孩子們走上一圈,嘴上神神叨叨地念着祝詞,身後跟着一位托着玉瓶的仆從,那老者每念上一句便往地上灑上一點水,一圈走完,老者雙指一豎睜大眼睛,大喝一聲:“起!”
話音落下,原本平靜的海面上陡然卷起有數尺之高的海浪,直直便朝海灘上撲來,那架勢惹得台下村民驚呼四起,台上垂髫年紀的稚子更是吓得哭聲一片,邁着短腿就要下台去找爹娘,又被村民重新推回台上,場面一時無比混亂。
唯有姚枝平靜地看着那洶湧海浪,眼中滿是向往,甚至伸出手來去接,呆在她體内的甯千岫感知不到一點恐懼,不由皺眉。
好在那海浪看似可怖,最後卻恰到好處地停在人們腳邊便逐漸褪去,在沙灘上留下一枚發着光的貝殼,緩緩升至半空後,一顆珍珠落入姚枝手心。
偏遠漁村的村民鮮少見過這樣的異象,紛紛跪在地上直呼海神顯靈。
老者捋捋胡須,笑着牽着姚枝的手舉起:“看來這位女娃娃便是海神選定的祭品,待五日後獻給海神,在此之前我們要好好照顧她。”
隻有甯千岫從那珍珠上感應到一抹還未消散的靈力,還未仔細查探,那珍珠便被老者拿走。
所謂海神不過無稽之談,可這老者身上并無靈力,絕無可能制造出如此大的陣仗,他背後定有修習邪術的魔修操控,這會是制造不渡海洪的人麼?
此番思索之間,姚枝聽到父母呼喚走下台去,看到雙親臉上掩蓋不住的喜色,竟也露出笑容,從心底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