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們也不用急,”恐怖故事效果不錯,嬴政沒打算叫所有人就一直這麼不痛快下去,“朕看他似乎,有把矛盾引向外族的意思。”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外族人身上了,在内部搞鬥争的心思,自然也會淡許多。
而且他心可大着呢。不僅要中原人把注意力多放在胡人身上,還希望諸天萬朝不管是中原王朝還是胡人王朝,都能劍指九州之外的地方。
如“歐洲”。
就是不知道他會抛出什麼條件、用什麼話術來引起其他人的興趣了。
【元狩元年,淮南王劉安、衡山王劉賜謀反未遂,先後被處置。此後,漢武帝又制定了一系列律法,對諸侯王的權力進一步進行了限制。】①
伴随着這段話的,還有劉安等人謀反的全部過程。包括他之前想加入吳王劉濞他們的事情,也被寫了進去。
其他位面,還活着的劉安、劉賜等人脖子一癢——糟糕,這大好頭顱看樣子是保不住了!
劉啟笑了。
雖然很難評他是被氣笑的還是被這群家夥不自量力給逗笑的。
“朕是不是還得誇誇他們——造反都是分批的,是生怕咱們這些當皇帝的應付不來嗎?”他說完,轉頭去看劉徹,神色愛憐道,“可憐我們家徹兒,因着年輕,就被一群老東西這麼欺負。”
啊?
群臣齊齊擡起頭,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什麼玩意兒?
欺負?
欺負誰?
他家徹兒?漢武帝?!
又柔弱可欺漢武帝了我的陛下!
他們這詫異的神情自然瞞不過劉啟的眼睛。他冷哼:“朕說錯了?你們不會覺得少年君主好欺負、可以輕易拿捏?在沒看過天幕的前提條件下。”
群臣們登時把頭埋下去了。
幾個外戚勢力更是心虛不已。不過他們很快轉過了腦筋——
我們先前可能這麼想不錯,但話又說回來,你這假設已經不成立了不是?天幕已經透露了,大家都知道你兒子有多可怕了,誰還敢再去招惹他?
該瑟瑟發抖的是我們好不啦?
劉啟才不管。
劉徹趁機道:“所以父皇才更要保重好身體,免得兒因為年幼被人輕視了去。”真的别再說什麼“徹啊你不想早點繼位嗎”這種話了!
劉啟看他的眼神帶了揶揄之色:“直接說不舍得阿父不好嗎?阿父又不會笑話你。”
劉徹:呵呵,您最好是。
劉啟也知道逗兒子不能太過,否則太沒有父愛了。他拉過劉徹揉了揉他的發頂,嘴上說着:“放心,你都這麼有出息了,阿父肯定得争取多活幾年,不再叫你被外戚掣肘了。”心裡卻勞神在在地想:小兒頭發就是柔軟。
劉啟以前聽老宮人這麼講過,說一個人頭發的軟硬程度是能反映出他的内心的。頭發越軟的人,心腸也就越軟。反之,心腸就更冷更硬。
未知真假。
但若是真的,自己就更該好好珍惜面前這個尚懷揣着依戀之心的小兒了。
他能看出來未來那個武帝,絕對是個冷情冷心殺伐果斷的君主。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帝王肯定會面對着背叛,與其等着别人背棄自己,不如自己薄情寡義一點,傷害别人好過受别人傷害。
朕的思路有毛病嗎?
沒毛病!
思及此,劉啟露出了一個愉快的微笑:“久不見淮南王、衡山王,怪想的,便叫他們同來長安玩兩天吧。”
他并不擔心這倆直接狗急跳牆。
誰讓劉安為了造反,連把國相和國内重臣騙來殺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呢?
現在最想他們死的,可不是他劉啟。
而漢時其他諸侯們,看着那一條條密密麻麻的新制律法,隻覺得心拔涼拔涼的。
劉徹你小子讓不讓人活了?!
孤立我們就算了,咱生不生孩子,扶不扶妾室為正你也要管!
新法對嫡長子繼承制進行了更嚴格的規定。以前的諸侯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如果要增強所立世子的正統性,還可以直接将其母親扶正。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沒有嫡子那你就得降國為郡。如果試圖讓庶子繼位,那就是“非正”,要貶為庶人。也不能通過扶正庶子母親的方法來讓庶子變成嫡子,那不僅要被貶為庶人,還會被判刑。①
總而言之就是——好好努力和正妻生孩子吧,當然,生不出來是最好的了!
“劉徹小兒,他自己老母就是妾室扶正,還好意思拿這種律法來壓我們!”其中一位沒忍住咒罵出聲。完了他趕忙環顧四周,生怕被人聽了去。
唉,沒辦法。還得怪淮南王他們。
為了造反連自己的國相都要宰。現在好了,他們的國相大臣肯定也會對他們心生龃龉。反過來,他們其實現在也不敢信自己國内的屬臣了,甚至還得好好回想自己從前有沒有在臣子們面前透露出一點點不敬天子的意思,以免他們哪個臣子會背刺他們一下、去皇帝面前告他們一狀。
春秋戰國的諸侯們就幸災樂禍起來了。
這後世諸侯怎麼混得是一屆不如一屆啊?
和秦昭襄王同時期的諸侯大臣更是松了口氣。
“這樣看,嬴稷那個老家夥也沒有那麼的恐怖嘛。”
“是吧,至少他管不到我們生多少個孩子收多少個門客。”
這是沒腦子的人發言。
而少數保持清醒的人,隻能靜靜地看着他們就此糜爛下去,然後把所有的煩憂都藏進心裡。
劉盈愣愣地看着天幕:“這後世的漢武帝,着實缺乏孝悌禮義……此舉不是要叫諸侯們斷子絕孫嗎?”
呂雉看向他:“你覺得他做的不對?”
劉盈這才想起,自己不該在母親面前說這話的。
母親可是和漢武帝一般的狠辣人物。
但都到這份上了,突然不吭聲倒顯得自己怕了,他隻能挺直腰杆,肅起臉道:“昔年父皇分封我劉氏皇族,就是希望手足親人們能安享富貴福祿?武帝卻如此對待自己的血緣親人,有違高祖之意。”
呂雉臉上的震驚又多了幾分:“你覺得你父皇分封劉姓諸侯,是希望能和他們共享富貴?”
劉盈:“難道不是嗎?”
呂雉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直愣愣地看着劉盈,許久,才終于決定把掩藏在心中數年的問題宣之于口:
“你,你這孩子,是腦子有問題嗎?”
劉盈:“……”
但呂雉這愣神也隻是一會兒功夫的事情。因為她很快就察覺到劉盈這話背後可能有别的用意。
他是不是在想外戚的事情?
因為現如今,呂雉也在逐漸重用呂氏家族,以此來穩固自己手上的權力。劉盈如此維護後世劉姓諸侯的利益,恐怕既是在向她表達不滿,又是在擔心她效法漢武帝的手段去對付現有的劉姓諸侯王,使他這個皇帝徹徹底底失去和她這個太後對抗的能力。
她眯起眼,目光緊緊攫着劉盈。
劉盈下意識地躲開了她的目光。
呂雉瞬間失去了所有探究的欲望。
這答案也不重要了。
他真是個沒心眼子的傻白甜也好,是個暗藏鋒芒的黑蓮花也罷,反正,他對自己這個母親的排斥和提防不會少一點。
“我這段時間也很困惑,”她緩緩開口,“為什麼别人能生出劉徹那樣的兒子,我呂雉卻隻能生出你。”她和劉邦,是哪點不如劉徹的父母了?
劉盈張張口,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呂雉立馬别過了臉,拒絕傾聽——
那張嘴除了能蹦出一連串讓人氣血上頭的話,還能說什麼?
【對諸侯們實施了一系列打擊措施之後,劉徹開始頻繁的出巡郡國,以此來加強對地方的控制權,自此,中央集權達到了新高,而皇權,也被漢武帝緊緊握在了手裡。後世曾有學者說,漢高祖時期的皇權,其實是有限的。這一點在白馬之盟上就有所體現。而作為一個擁有雄心壯志、想要澄清玉宇的開拓型帝王,漢武帝已經無法再守着這樣的有限皇權度日了。他需要的,是像秦始皇一樣的絕對皇權。】②③
突然被點名的嬴政一點沒有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意思,從容淡定地點點頭:“他要開疆拓土,就必須先把皇權收攏上來。”畢竟,權力才是政令實行有效的第一保障。
另一個當事人劉邦也沒有絲毫被冒犯到的感覺。
他這次什麼話都沒說,隻是笑着舉起了自己的銅樽,做了個碰杯的姿勢,而後,将樽中酒一飲而盡,仿佛數十年後的那個偉大帝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