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娘說着說着,忽想起一件事來,道:“現在村裡都在傳王錦她娘的事,她前兩日已被重打了闆子,可能沒半年是下不了床的。還另罰錢七八十兩吧,他們偷拿的珠寶拿去變賣還不夠,向鄰裡親戚借了些錢。看在往日情分,還有捐錢修路,大家能借的都借了,還欠了十兩。”
這幾乎已是傾家蕩産了,林雲秀心中一動,問道:“幹娘,你是不是也借他們了?給了多少?”
“一兩。”
林雲秀抿了抿唇,才說道:“幹娘真大方。少宇被王錦那些刻薄話欺負到有些自卑了,你還幫她家。”
“又沒有動手,哪有這麼嚴重?”黃大娘并不覺得如何的樣子,“說到王錦,現在她不好過,還得出來幹活。聽不少鄉親說她臉上帶傷,好像是她爹打的。”
林雲秀對此有所耳聞。
如林少宇一樣,有些被王錦惡言惡語傷過的孩子,也是有父母的,隻是他們看在王錦家也算有勢力,便選擇了忍氣吞聲。自王錦家遭了那樣一件事丢了裡子,那些人在王錦父親面前有意無意地說起王錦從前欺負他們的孩子的事來。
王錦父親本是實誠、一心種田的農人,本來已經因為妻子犯下匪夷所思的事而震怒,現在一聽到王錦曾做過那些事,更是怒不可遏,就操起棍子打王錦。王錦沒了母親疼在手心裡,挨了一頓好打。
林雲秀對王錦此番遲來的報應并不同情,倒是好奇王錦幹活的事,問道:“她這會兒還能出來幹活?她還能幹什麼活?”
“如果她娘沒出那種事,王錦還能靠陳員外承她爹救命之恩的份上進陳員外家做些體面的差事,現在……”黃大娘搖了搖頭,“據說她到城裡找好些工作,都沒人敢用她,畢竟很多好的活都是要看背景和口碑的,老闆一打聽就知道她娘犯的是偷盜罪。而她又不願意做那些髒亂差的活,隻好跟着她爹種田,種田好歹不受人氣。”
“她那麼愛美怕皮膚曬黑的人,下田對她來說是種折磨吧。不過,也算有心,還知道要幹活賺錢。”林雲秀有些難以想像王錦下田幹活的模樣,有些想找個時間繞個路到王錦父親承包的農田去看一看。
“本來前段時間還有媒人給王錦說媒的,介紹了幾個條件不錯的男子,她一個都沒看上,反而挑三揀四,背後說人家這不好那不好。後來王錦她爹也有些着急,可這回媒人介紹的那些一個都不考慮她了……”
林雲秀搖了搖頭。她了解黃大娘,黃大娘并不愛八卦,不會打聽這些事,若不是有人閑聊聊到這些,黃大娘可能還不清楚。隻怕黃大娘說的這些還算是加工過可以聽的,外面傳的隻會更難聽。
王錦該是受些苦了,若早些年她能少做孽,即使母親名聲壞了,但好歹還有個口碑好的父親,不至于找活找得這麼辛苦,甚至也會有好男人願意娶她。
林雲秀忽然想起自己,雖然身上沒有罪犯烙印,但是不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什麼樣的人。萬一親生父母是經過層層嚴審查實的罪犯,自己想必也過得好不到哪裡去吧?
想到這裡,不知為何,林雲秀有些忐忑不安。按照當朝律例,想要進入衙門參與案件調查,從本人往上數三代是不得有罪犯的。像她這樣來曆成謎的人,進入衙門之後,若查實上面有罪犯,也會被除名。
林雲秀有些失魂,黃大娘還說了什麼,她也沒有聽入心,隻聽得楊喬在那裡接話說什麼幫忙的。林雲秀也懶得聽楊喬的話,便沒放在心上。
親生父母的事雖然有些讓人挂心,但過了夜,林雲秀也就把它給忘了,對她而言,過好當下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過着過着,過了數天,林雲秀坐在小鋪裡,百無聊賴地算着黃大娘回來的時間。
以往黃大娘都是未時回來的,可從三天前開始就變成申時回來。她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直到今天忽然發覺楊喬又不見了兩個時辰。
楊喬已連續兩天都是與黃大娘回來的,林雲秀心中一動,直覺今天楊喬又會與黃大娘一同回家。
果然,申時剛到,黃大娘和楊喬一起回來了。算上今天,楊喬已連續三天與黃大娘一起。
林雲秀忽視黃大娘身旁的楊喬,跟着黃大娘進入草堂,一面為她搖蒲扇,一面問道:“幹娘,學堂是有什麼事嗎?這幾天怎麼回來得有些晚?”
“哼。”
林雲秀聽得楊喬這從鼻間發出的一聲冷哼,強行壓制心頭的火氣,硬是不看他,等黃大娘回答。沒一會兒,眼光餘角中,楊喬已回到自己的房間。
黃大娘摘下鬥笠,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從林雲秀手中拿過蒲扇,給自己扇風,“那天我不是說了嗎?老鄭新添了個小孫女,告了五天假,所以這些天我就回來晚了。”
林雲秀愣住,原來那天還說了這件事嗎?難怪隐約聽到楊喬說幫忙的事來,如此一來,這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那天我走神了,沒有聽到,”林雲秀吐了吐舌,“鄭爺爺的孫女兒已經出生啦?那他現在可真是左手一個孫子右手一個孫女了,很幸福。”
黃大娘哈哈一笑,“誰說不是呢?”
“幹娘,我明天也去學堂幫你。”
黃大娘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而且阿喬也有過來幫我。”
林雲秀倒了杯涼茶給黃大娘,“學堂裡的活兩個人幹還輕松些,一個人幹就很會累,尤其這麼熱的天,而且,我好久沒看看那幫慣會小聰明的小孩了。”
“随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