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楊喬依舊在天微亮時醒了過來,他看了眼林少宇,昨夜喝酒喝得有些歡縱,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按習慣,楊喬應該是下床穿戴好後就出門晨跑,但今天有所不同,是離開林家的時候。晨跑一事便暫停。
他将手枕在腦袋下,望着天花闆,心中說道:“義父,她昨天已經能自己做一桌子的菜,也不會再用異能,以後就算是山窮水盡,她也不會虧待自己。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是到了該斷的時候。從今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了。”
出神了不知有多久,楊喬聽得外面響起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又聽見馬蹄聲。村中有馬的不多,許是徐華剛已經上路去縣城。恰好他今日也回衙門。
他拍了拍林少宇的手臂,說道:“少宇,該起了,你徐大哥應該已經去城裡當值了。”
被拍醒了的林少宇揉了揉眼,望着窗外天色,驚呼道:“哎呀,不會遲了吧?”
“不會,這次你有馬兒了。”楊喬下了床開始穿衣,“所以,不會遲到。”
林少宇一骨碌滾下床,“對對,我有馬兒了!”
穿衣淨臉好的二人邁入草堂,準備吃早飯。楊喬還沒走幾步,聞到這空中彌漫的菜香。他怔在當場,因為這菜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快步走去,驚愕地看見桌上擺了兩碗青菜肉絲面。他看向坐在桌邊的黃大娘,問道:“大娘,這面是您煮的?”
黃大娘笑道:“不是,是阿秀煮的。我過來準備早飯的時候,阿秀就已經煮好了。我真的很吃驚,阿秀這孩子好像突飛猛進了一般,也變得很勤快。”
林少宇已經坐下,拿着竹筷夾了幾根面條開始吃了,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雲秀姐這是轉性了嗎?她人呢?”
黃大娘道:“她們已經走啦。”
原來剛才聽到的馬蹄聲,不是徐華剛騎馬上路,而是她們?楊喬也坐了下來,望着林雲秀時隔兩個月又親手做的面若有所思。
那時他在面館被陳倩纏上,聽得外面疾風踱來踱去,一點也不安分,朝它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她,心中頓時翻江倒海。她進來了,還和另一個男人。他垂眼,聽得她點了青菜肉絲面,心中複雜難以名狀。
見她那麼多空座不選,選了算是角落的座位,偏偏在與自己隔了座的身邊。坐在角落,是他們二人從前的習慣,這樣做可将大部分盡收眼底。
陳倩講了什麼,他都沒有聽進去,反倒将鄰座的話全數接收。
在他聽見她叫他阿剛哥時,更是意外不休。難道失憶的人是保留着很多認知和習慣,隻是認不出從前認識的人?
如果是這樣,她能這麼叫,意味着她身邊這個男子,是她看在心尖上的人吧。
忽然,他耳尖聽見她評價他是花花公子負心漢,驚訝地看了她的背影,也就與徐華剛有了那麼一個對視。
那是一個面容還算剛毅、目光中有正氣的男子,确實一眼是好丈夫的人選。他朝他笑了笑,對她的評價并不惱怒,恰好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一鍋青菜肉絲面分為三碗,其中兩碗她一碗他一碗,他察覺到了她的抵觸,這也讓他放心了許多。果然連厭惡的也是保留了下來。
初見時,兩個人吃了一鍋青菜肉絲面。告别了,卻吃上了她親自做的青菜肉絲面。真是有始有終。
他用筷子勾出幾根面條,嘗了一口,笑了笑,“還算有進步吧。”
“我覺得還好呀。”林少宇依舊含糊不清地問道,“楊大哥,你吃過她做的面?”
“吃過,那時面條有些硬。”說的正是幫她追徐華剛時林雲秀做的那道面。
林少宇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幸好我吃的是還可以的面。”
盛着青菜肉絲面的碗已見了底,也意味着到了分别的時候。
林少宇牽着棗紅馬,望着他道:“楊大哥,你要離開陽雀時,一定要來衙門看我呀。”
楊喬笑道:“自然。”轉身面向來相送的黃大娘,拱手道:“謝謝大娘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我感激不盡。”
黃大娘擺了擺手,“是我才要感激不盡。你在家裡,也真是幫了太多的忙。這恩啊,好像報不完了。”說着,拉着楊喬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阿喬,以後要常來呀。”
楊喬默然了一會兒,望着黃大娘殷殷期盼,點頭道:“我會的。”躍上馬背,輕拉缰繩,朝二人揮手道:“是時候了,我該回家看我爹娘。大娘,少宇,後會有期。”
楊喬輕夾馬腹,疾風如風般飛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