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白皎連忙回。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這頭白皎絞盡腦汁想着怎麼開口,那頭白初賀仍然低頭看着手機,沒再擡頭。
手機裡的記錄已經翻過了一大截,停留在最新的幾條上。
[牧枚:初賀,你家裡的弟弟看起來還挺乖的,不像會背地裡找事的那種人,叫什麼來着]
白初賀垂眼回複,“白皎。”
[何複:那小子算哪門子弟弟?]
[何複:初賀正經弟弟還沒找到,有他什麼事]
[牧枚:你也不至于說話這麼沖,以後初賀要和那小孩一起生活,沒事幹嘛搞這麼難看]
[何複:對,你是大善人]
牧枚在何複這條消息之後就沒回了,不知道是不舒服了還是覺得無語。
白初賀視線停留在何複的那條消息上。
牧枚和何複都是他認識了比較久的朋友,但和初中才認識的牧枚不同,何複是和他從小一起在福利院長大的,認識的時間要久得多,因此他也更加了解何複的性格。
何複雖然脾氣不好,但平常并沒有這麼莽撞沖動。福利院成長起來的小孩,察言觀色的本事都不會差,何複其實算是心思細膩的那一挂。
但自從他被白家找到後,何複似乎就變得很陰沉暴躁,說話經常口無遮攔誤傷他人,光牧枚就已經莫名其妙被何複嗆過好幾次。
好在牧枚性格夠成熟,很會照顧人,不怎麼拘泥于這些小細節。
果然,聊天界面安靜了一會兒,又彈出一條新的消息。
[牧枚:對了初賀,你和你弟弟是幾歲的時候走失分開的來着?]
白初賀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星半點的情緒,但轉瞬即逝,掩入了那雙俊氣的睡鳳眼的最深處。
十多年的時光從未沖淡掉過去的記憶,他仍然能夠回憶起冬天冰冷的雪花,亂哄哄的人聲夾雜着叫嚷聲,還有那個臉凍得通紅,但一雙眼睛永遠是亮晶晶的小男孩。
已經十二年了。
屏幕被手指輕敲,響起沉悶的微弱的聲音。
[白初賀:五歲]
微信裡又沉默了一下,随後牧枚才發了新消息過來。
[牧枚:初賀,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
白初賀閉了下眼,随後又無聲地睜開。
那個小男孩的頭發很軟,陽光落下來有蜂蜜般的顔色,經常一覺睡起來就翹成亂七八糟的弧度,然後坐起來乖乖地自己穿衣服,穿好後會很安靜地縮在白初賀身旁,等到白初賀也醒了,他就頂着一頭松散還起翹的頭發望着他笑。
小男孩的眼睛很精緻可愛,睫毛又長又翹,如果不是短發的話會辨别不出是女孩還是男孩。
他的皮膚很柔軟,也因此很脆弱。因為保暖不夠的原因,眼下的臉頰總是會紅撲撲的,嚴重的時候會凍得皲裂。
每次小男孩都會努力忍着,但年紀那麼小的孩子根本就不禁痛,雙眼總是憋得濕汪汪的,連睫毛都被打濕成一簇一簇,然後被白初賀發現,擦着眼睛等白初賀給他塗上便宜的寶寶霜。
白初賀試圖在心裡想象出那個小男孩長大後的模樣,卻敗于自己想象力的貧乏。
他曾經想象過很多次,始終想不出那麼可愛的小孩會出落成什麼樣子。
他甚至不确定那個小孩現在還有沒有活在世上。
[白初賀:很好看的小孩,眼睛很大,皮膚很白]
這個問題牧枚和何複已經問過很多次,每次白初賀的答案基本都是這一句,很清晰,但卻不夠有指向性。
牧枚甚至腦海裡面已經自動生成了一個招人喜歡的五歲小男孩的樣貌。
要是換成别人,這句看起來像是廢話的話一定會招來牧枚的調侃和何複的吐槽。但現在,兩個人都默契地為白初賀留出回憶的餘地。
[牧枚:小孩子的話,小時候的樣子和長大後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有沒有别的比較特别的特征,比如胎記什麼的。]
白初賀幾乎秒回,“右肩後面有一塊月牙形狀的疤。”
[牧枚:行,這個好,之後咱們挨個打聽問問,總能找到的]
白初賀盯着“總能找到的”這五個字,沒有再回。
後面似乎何複又發了一些消息,白初賀走了會兒神後才看清。
大緻是何複和牧枚又讨論了下白初賀口中的“好看小孩”長大後應該是什麼樣子。
何複主張應該會是個帥哥,能讓白初賀小時候就覺得好看的,至少不會比白初賀自己差,可能就和白初賀這種類型差不多,長得好看,打架賊猛。
何複不太懂那些眼睛的形容詞,想了半天,“就你們女生說的那種桃花眼,應該就那種。”
牧枚持相反意見,認為白初賀的描述更偏向于可愛類型,這種小孩長大後應該會很乖巧,很讨人喜歡,也許是惹人憐愛類型的,說不定會是個病美人。
“初賀說過像洋娃娃,怎麼可能是桃花眼,桃花眼攻擊力很強,多半是那種比較溫和的垂眼或者杏眼,皮膚白,可可愛愛的。”
之後何複和牧枚的對話逐漸從讨論上升到互相攻擊,白初賀沒再看,但心裡回想着何複和牧枚的那些讨論内容。
牧枚和何複說的都不太貼合他印象中的小男孩,但真要他自己來說,卻反倒很難具體描述出來。
他記憶裡最深刻的是那個小男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叫他“小狗哥哥”的模樣。
遙遠的呼喚聲似乎從記憶中逐漸漫出。
“——哥哥。”
“...哥。”
“初賀哥?”
一聲清亮的聲音将白初賀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白初賀擡頭,正對上一雙可愛鹿眼,睫毛微翹,陽光落在裡面,盛滿亮晶晶的顔色。
是白皎的聲音,已經叫了他好幾聲。
“初賀哥,到海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