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嗓門更大了,吳梅徹底清醒,睜開了雙眼,大口喘着氣。
她還沒有意識到窗戶上的玻璃已然不見,黑紅色的床單有多麼的血腥,空氣中蔓延的血腥味有多重。如果她去照個鏡子,就會發現自己蒼白的臉上挂滿了傷痕,斑駁的血迹在臉上幹涸,巴掌長的血痕穿過下巴,慘不忍睹。
吳梅站起身,順着聲音,開了最裡面那道門。
敲門的女人看到終于有人開門,本想斥責幾句,“怎麼才…”
“哎呀~”
女人驚訝,顧不得斥責,退後了幾步,吳梅這副樣子像極了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
“你怎麼回事啊,出什麼事啦。”女人聲音發顫,滿是驚慌失措。
吳梅眯眼看清了女人的模樣,是房東,陳阿姨。
春節期間也要來查房嗎?吳梅想着拉開最外層的防盜鐵門,背過身子進屋。
“陳阿姨,你先進來吧,我昨天回來睡遲了點。”吳梅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麼遲遲不來開門。
房東卻有些膽怯,畏畏縮縮,隔着鐵門小心翼翼地觀察房子内部,一片整潔,沒法看到吳梅房間的情況。
吳梅恍若未覺,她還是有些暈,眼前發暗,耳畔嗡鳴,她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廚房想給房東倒杯水,她在玻璃杯上倒滿水,端起想往客廳走去。
忽然眼前再一次一片漆黑,吳梅感覺到自己腳抽搐了一下,緊接着全是無力,失去知覺。
......
渾渾噩噩間,聲音又遠又近,像是在漂浮,沉在海裡,直直往耳朵裡灌,一點也不顧及當事人是否願意聽。
“對啊,當時我真的吓壞了,你說說門一打開就見她這個樣子,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
“我早上起來要燒香,就在樓底下。”
“哇,你都不知道,那吓得我,天上會掉玻璃塊,幸虧這個小區春節期間沒有人住,要不然得出事哦。”
“是,您說得對,陳姨。”
“等節過完,我們就把窗戶補上,絕對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了,我向您保證。”
“哎,好吧,家裡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啊。小梅這裡你看着點,怪可憐的。“
“哐”
門被關上了。
吳梅睜開眼睛,吳明正坐在對面擺弄着手機,在一個小診所裡,她就躺在唯一的那個床位,附近還坐着幾個輸液的人。
好像就是小區門口開的那家診所,吳梅生病發燒什麼的都是去這家診所解決的。
“哎,終于是醒了。”
吳明關掉手機看向吳梅,“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
“沒..”
吳梅想要開口回答,嘴巴一張一合,但嗓子幹澀無比,發不出一個音節,她隻好擺擺頭表示回答。
吳明見狀,搖起病床,倒了杯水,遞給吳梅,“昨晚遇到啥事了?”
“窗戶都給人家打破了,總不會是鬧脾氣,昨天不還挺高興的嗎?”
吳梅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默默搖頭。
“哎,算了。“
吳明歎了口氣,又打開手機,”我還沒跟你小麗阿姨說,現在讓她過來來看看你。“
“不用了。“吳梅喝了幾口水,終于能發出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哀求,她想伸手扯出吳明的動作,但手臂上捆着厚厚的繃帶,動彈不得。
“哎喲,别動。”吳明趕忙放下手機,“你小麗阿姨遲早都是要知道的,現在瞞着也沒用。”
“先别說,好了再說。”吳梅言辭懇切,視線緊緊盯着纏滿繃帶的手臂,有些熟悉,好像在另外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媽媽好像有時候也會這樣,會砸東西亂扔東西,如果沒有人去阻止她在那幾分鐘裡,就會像是被人拔去靈魂的怪物破壞一切可以看見的東西,這樣形容媽媽不好,吳梅知道。母親犯病總是突然的,不可控的,記憶她還很小,如果爸爸不在家,她隻能躲在角落等着媽媽恢複正常,而後媽媽會痛哭着,緊緊地抱着她,在她的耳邊小聲的溫柔的安慰。她其實很害怕,以至于在和媽媽的相處當中總是帶着些畏縮,媽媽一定也注意到了,但是她控制不住,想到這些總會讓她呼吸不暢。
一直到她離開江城,記憶裡混亂、張牙舞爪的景象才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