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亞正在經曆頭腦風暴。

短短幾分鐘，他吸取到了太多的信息，信息相互串聯之後，得到了一個他根本不敢相信的結論。

陸斯恩原本也隻是猜測，而是不肯定。

畢竟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神是知道他的存在，甚至知道他的靈魂來自别的世界，但她不僅一直沒有除掉他這個異類，反而是幫助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換句話說，神至少是可以幹涉他的。

但其中一點他一直想不通。

那就是在王都時，他第一次進行祈禱，也是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光明女神。

她看向他的眼神裡充滿遺憾與可惜，但沒有懊惱與不滿。

陸斯恩猜想女神一定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什麼東西，所以發現得不到時才會感到遺憾，可就算他身上有什麼東西脫離了她的掌控，那她也可以通過幹涉來修正才對。

除非……

神對他的幹涉有限制。

到現在為止，他得到了神明的許多饋贈，就連他的生命也可能是神明讓他複活在這個世界。

聽着倒不像壞事，但是……

神對其他人呢？

母親死後他接觸到靈魂相關的魔藥，菲尼死後他得到了今後神明的知識和力量，這一切的起因真的與神明無關，隻是命運嗎？

光明女神對她最忠實的信徒都沒有進行幹涉，任由黑龍抓走了公主。

阿祖利亞這個将她奉為唯一神的國家更是即将被毀滅，也沒有見到她有絲毫的反應。

但是如果……

他是說如果……

如果光明女神實際上早就安排好了呢？

有件事陸斯恩一直沒有米亞說，可能之後也不會和他說。

他之所以跑遍了所有的教堂，甚至要毀掉教堂和石像，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見到光明女神。

之前路過教堂随便撇一眼都能看到的神明，這次面對他用心的祈禱卻始終沒有出現。

但他卻感受到了那股來自遠方的視線。

她還在注視着他。

為什麼？

靈魂可以修改，□□可以捏造，神明禁止了其他人，卻唯獨沒有禁止他。

為什麼？

這具身體屬于這個世界，所以他能通過魔咒使用魔法，但是他的靈魂不屬于這個世界，所以無法與□□融合自由使用元素。

人類的上限是由□□與靈魂共同決定，他的靈魂入侵到這個世界，注定是這世間其他人不同。

陸斯恩清楚，就算他的腦子裡多了許多人類無法擁有的知識與力量，他也無法突破人類能達到的高度。

但。

既然神明沒有禁止他，那麼，他是否可以再大膽一點呢？

“我們無法殺死龍。”

背對着米亞的灰發男人，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

“人類的靈魂與□□所能承載的力量是有限的，無論多麼努力，所能達到的上限也不會提高。大部分人類連超過精靈都做不到，更别說是達到可以和龍抗衡的實力，他們根本不可能成功。”

男人轉頭看向他。

“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對吧？”

米亞徒然握緊手中箭杆，臉色變得很難看。

陸斯恩說的沒有錯。

他從來沒覺得他們能成功，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想和龍正面對抗，明明實力差距就擺在大家的面前，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笨的人類呢？

可是偏偏……

偏偏就是有這麼笨的人類，而且這個人類還是他的朋友……

“不要把煅心木捏斷了，我剩下的不多。”

平靜的聲音一下子拉回了米亞的理智，他仿佛是握緊了一塊燒紅的木炭，身體猛地抖了一下，松開手。

箭杆掉回了地上。

陸斯恩的視線随着箭杆的掉落，轉移到地上。

斑駁的地闆顯然有些年頭了，或許是人手不足，也或許是旅館對他的顧客們不上心，地面有一層淺淺的浮灰，箭杆落下，瞬間激起浮灰。

它們在空中裡翻滾，等待降落到下一個小角落裡。

魔法的光芒閃過，空氣和地面瞬間幹淨得一塵不染。

——一個随意的舉動，對于渺小的塵埃來說，卻是如同毀滅般的存在。

陸斯恩杵着他那根普普通通的魔杖，側身依靠在窗邊，天藍色的雙眸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他似乎是在笑。

米亞意識到這個奇怪的現象，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比最後的那場戰鬥前還要強烈的不安。

他扯了扯嘴角，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于是他選擇先把箭杆撿起來，好歹是陸斯恩送給他的東西，扔在地上也不是個事。

可伸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一根輕輕的箭杆他竟然撿了幾次才讓它回到手裡。

他的身體有些脫力，說不上是因為陸斯恩的話，還是因為這多日的奔波。

于是他幹脆直接蹲在地上，頭低下，說：“你說的沒錯，陸斯恩，我确實是這麼想的，可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你還要堅持下去嗎？”

“當然。”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消滅黑龍的辦法。”

“那就是……”

似是夜幕降臨，氣溫驟降形成了大風，突然将窗戶撞的通通響。

風卷碎了話語，讓精靈聽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