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色星星在東方天空閃爍光芒,殘月固執停留于藍幕之上,遲遲不肯落下。
迷途灘頭,篝火燃盡,之前的歡樂氣氛消散,衆人站在密林前無望等待,不敢發出聲響。隻有白馬在清晨濕冷的空氣中打着響鼻,勇士們端坐于馬上,随時等待大單于下令。
以蛇為圖騰的部族族長神色凝重地望着密林,默不作聲。
有部族族長終于忍耐不住,站在木泰身後高聲道:“大單于,啟明星已經升起依然無人走出,看來神明不想對這次放奴賜下任何祝福。我部族的奴隸是千挑萬選出的佼佼者,本領不亞于精銳戰士,是部族珍貴的财産,不能毀在迷途灘。耆善家大業大不在乎,我們可在乎得很,還請大單于下令,讓白馬勇士即刻入林,帶回各部奴隸。”
有人帶頭,各部族自然應和,一緻要求白馬勇士進入迷途灘帶回奴隸。更有膽大者直言:“等到現在,居然連一個奴隸都沒能走出來,自有放奴以來從未發生過此等情況,這是大兇之兆!”
“神師在祖地監造祭天台趕不回來,沒有神師拜禱取悅衆神,怎生是好?”
“怕就怕連神師都沒辦法破解。
“大兇之兆……難道是西戎失去了神明的護佑?!”
議論紛紛中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如同陰雲籠罩在人們心頭。
作普通少女裝束的玉蘇阿早已等得不耐煩。以往放奴總是耆善奴隸第一個走出來,得到神明最多的賜福,人們傳言是耆善在私下做了手腳,大大既然敢讓一看就什麼都不行的小骷髅進入迷途灘,玉蘇阿覺得人們的傳言應當是真的,小骷髅不會有什麼危險,頂多因為她的跛足成不了第一個走出來的幸運兒。
玉蘇阿隻想放奴盡快結束,她好去聖山尋找俊美龍子的蹤迹。
“神師神通廣大,秘術可以聯通神明,隻要祭品足夠豐厚,就能平息神明的不滿。”玉蘇阿打斷衆人議論:“就算這些奴隸死光了,西戎也不會失去神明的護佑。何況他們隻是沒能在月光照耀下返回,也不一定就是死了,你們急什麼!”
她的聲音清脆嘹亮,帶着漫不經心的高傲,一下子激起其他部族的不滿,七嘴八舌嘲諷道:“到底是耆善的姑娘,不把上等奴隸當作珍貴财産。”“神師神通廣大,可他是耆善神師,未必能顧得上所有部族。”“嘿,照這小姑娘所說,我們損失了上等奴隸不說,還要給神師上交大量祭品來祈求神明寬恕?”
木泰狠狠瞪了玉蘇阿一眼:來玩還不夠,還要添亂!
玉蘇阿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大大趕緊結束放奴吧!
木泰走向前,面對衆人。
人群安靜下來,等待大單于的最終決定。
木泰大單于威嚴的聲音回蕩在清晨清冷空氣中:“若本次放奴無人能夠走出,這些進入迷途灘的奴隸中必有人犯下觸怒神明的罪過。”木泰視線從部族族長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以野豬為圖騰的部族族長臉上:“是誰觸怒了神明,他的部族就要擔下此罪。”
“全西戎都失去神明的庇護,若說觸怒神明,這些奴隸恐怕還不夠資格。” 被大單于鋒利的目光掃過,很多部族族長低下頭,隻有以野豬為圖騰的部族族長更高地昂起頭,回望木泰:“誰該擔下此罪,也不由一人說了算。”
矛頭直指大單于,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氣,彙聚起來仿佛所有人一起發出了抽氣聲。
以野豬為圖騰的部族族長接着道:“退一步講,剛剛耆善小姑娘說神師可以通過祭品平息神明的憤怒。是耆善要在祖地舉辦祭天大典,就算要平息神明的憤怒,也不應該由各部族獻上祭品。”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衆人紛紛附和。
木泰眼色一冷:若平息神明憤怒隻由耆善貢獻祭品,那就意味着觸怒神明的人出自耆善。
“月亮還在西天,并未真正落下,此刻便算放奴結束,是對諸天神明的大不敬。”木泰緩緩道:“若在月亮落下、太陽升起的時候,還沒有一人走出來,這些奴隸就是部族們獻給神明的祭品。”
這便是大單于的最終決定。
若放奴結束還沒有人走出,就算迷途灘内的奴隸還活着,也要作為平息神明不滿的祭品統統殺掉。
事到如今,這些奴隸已是兇多吉少,若算作祭品不用另外損失财物,倒也可以接受。
以野豬為圖騰的部族族長右手撫住左胸,向木泰行禮,卻在低頭瞬間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會有人出來了,耆善觸怒神明的種子已在人心,好戲還在後面。
衆人不再議論,重新安靜下來,隻等太陽升起。
弦月依然在空,顔色愈加清淺,月光照在河水上,一片銀亮。天地迷蒙,如同籠罩在青色的煙霧中,東方天際浮起一片魚肚白,霞光突破曉霧,橙紅光芒映射密林。
太陽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