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向暗處,在遠離人群的空地上,戴龍子面具的高挑男子裹着披風,靜靜遙望篝火旁歡笑歌舞的熱鬧。
皎月出塵,絕世獨立。
雪霁腳下微微一頓,腦中突然冒出那句“身姿甚美”,感歎過後,隔着老遠向打他招呼:“齊長甯。”
戴龍子面具的人轉身看過來。
戴白鹿面具的少女身後晃動着火光,夜風吹起長發,發絲有些淩亂。她站在那裡一手壓撫随風飛舞的發絲,一手握着長嘴扁口的酒囊,自然而然地叫出震懾天下的名字。
雪霁晃晃手中酒囊,向他走去:“酥酪買好了,現在喝麼?”
繪着諸天神明中最俊美龍子樣的面具微微垂首,看向跛足形成獨特優雅走來的白鹿少女,藏在面具後的眼睛目光微閃。
“這次沒急着說話,很好,很乖。”雪霁見他不再叽裡呱啦,作為醫者十分滿意,将酒囊遞過去笑道:“獎勵你。”
男子一愣。
“怎麼了?”見他還是不言不動,白鹿面具後的少女用一口溫柔婉轉的正宗西京雅言提醒道:“齊長甯,剛剛是誰點頭要喝的?”
男子接過酒囊,飲下一口溫軟的酥酪,胃裡熨帖起來。
“舌上的泡沒破吧?”雪霁見他一口接一口看似優雅實則飛快地喝完一囊酥酪,問道:“剛才不吃東西,現在餓了?”
戴龍子面具的人完全不說話,隻是搖搖頭。
這也太乖了,全不像之前嬌怠憊懶的樣子。雪霁微覺詫異,卻也不疑有他——蕭翰之自誇新京第一美男子,确實生得好,雖說戴了面具,但僅憑站立身姿便壓過一衆人,斷不會認錯。
“你不說話的時候像變了一個人,比平常更好看。”雪霁真誠稱贊一句,随即望向夜色籠罩下的四野,疑惑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裡有什麼好玩的?
龍子面具随白鹿面具轉頭看向四周,又擡頭望望明月,沉默不語。
白鹿面具後的少女仰望龍子面具:“其實這裡根本沒什麼可玩的,你是在躲人吧?”
龍子面具垂首看她,不做任何表示。
“三場比試連出意外,西戎損失人馬你卻大顯身手。大單于甯可将‘第一勇士’的榮譽賜給我哥哥,一個不久前才依附耆善的漢人奴隸,也不肯讓你成為最出風頭的人。”在遠處火光映照下,雪霁藏在面具後的眼眸熠熠如水波:“南朝使團現在的處境很尴尬,長樂王不讓你出來,是為你的安全着想。”
“我不會跳舞,這裡也沒什麼好玩。”婉轉雅言,娓娓道來,比清涼的夜風更讓人沉醉:“不如就此回去,讓長樂王放心。”
一直沉默的龍子終于有了反應,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接着指向不遠處泛着幽幽波光的河流。
“一會兒再回去,你先帶我去河那邊。”雪霁猜道:“河那邊有好玩的東西?”
龍子點點頭,面具後的眼睛亮如星子。
蕭翰之将買來的普通披風裹在身上,躲開篝火明亮之地,躬身行走。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少年清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哥,你這是做什麼?”
誰是你哥?不要吓人好不好!
蕭翰之回頭,沖戴着蛇神面具的少年一通呱哩呱啦。
蛇神面具的少年握着手中長嘴扁口的酒囊,有些呆滞:“你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哇矶哇叽!咕噜咕噜!”蕭翰之憤怒高呼。
“抱歉,我認錯人了。”少年舉起雙手表示歉意,希望能夠平息對方的憤怒:“你和我哥差不多高,穿戴也一模一樣,不過一開口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是當然,本殿是新京第一美男子,你哥怎麼能和本殿比?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看錯的。
蕭翰之有一肚子自戀的話想說,若隻是舌頭疼痛還能忍受,可惜不管說什麼都是唔哩哇啦,隻能揮手趕少年離開。
少年拿着酒囊轉身離開,忍不住嘀咕:“三兄去哪了?沒有酥酪墊胃,不舒服了可怎麼辦……”
蕭翰之“哼”了一聲,肩上又被人拍了一下。
“嗞哇嗞哇?”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認錯了人!
蕭翰之怒回頭,一張微笑狐狸臉面具在眼前不斷放大,不會認錯的長樂王語聲悠悠:“今晚月色真美啊,皇侄出來賞月,身邊怎麼不見佳人?”
“呱,呱呱呱。”蕭翰之突然慶幸自己口齒不清,不用編理由狡辯。
“來人,把不遵命令的長殿下押送回去。”微笑的狐狸突然變換聲音,咬牙切齒道:“我們來算一算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