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淵在片刻後終于弄懂話中之意時,尴尬不知所措。
喬淵此前颠沛流離從未在某處長期逗留,也從未和适齡女孩長期相處,周遭長輩教他兵法騎射,令他勿忘國仇家恨,從沒教過他應對兒女情長。面對突如其來的表白,喬淵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幸虧戴着面具,對面少女看不到他此刻尴尬的表情。
思忖着,喬淵緩緩開口:“卓沫目,你是個好姑娘。然而喬某刀口舔血朝不保夕,并非良配,不值得你喜歡。”
“哪個戰士不是刀口舔血?就連大單于也是殺死左賢王才能上位。”卓沫目幾乎是口不擇言,熱切表白:“喬大哥,我喜歡你。你活着,我給你生兒育女;你死了我守寡,照顧你的妹妹,把你的孩子養大!”
在卓沫目熱切的表白追擊下,喬淵狼狽不堪:“不不不,不要這樣,卓沫目,你聽我說,不光是死還是活的問題……我不能成家,家仇未報,我沒資格成家。”
家仇未報,不想成家?勇敢的卓沫目堅定道:“喬大哥,我幫你,一起給你家報仇!”
喬淵丢盔棄甲,潰不成軍,再也想不出合适的拒絕方法,直愣愣道:“卓沫目,對不起。我對你沒有那種喜歡。”
熱烈勇敢的少女一愣:“那種喜歡,是哪種喜歡?”
“卓沫目,你很好,但我從沒有把你當作心愛之人的那種喜歡。”既已出口,喬淵索性誠實道:“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但這是我的問題,不是因為你不好。”
卓沫目愣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離開。
喬淵目送她踉踉跄跄的身影,很是抱歉,一路想了許久,還是想不出更好的拒絕方式。直至大帳前,才平複好情緒,踏入帳中,驚訝地發現帳中隻有歌瑪大阏氏一個人。
帳中香霧缭繞,不見大單于蹤影。屏風被撤到一旁,垂下重重帷幔的大床一覽無餘。
歌瑪大阏氏披散濃密長發,紅唇妖豔輕紗淺薄地倚在床頭。
圍着大床擺開的幾面大銅鏡,在粗大的牛油蠟燭照耀下,從四面八方映出濃豔到有些兇狠的美人。
燭光掩去歲月痕迹,歌瑪大阏氏灰藍色的眼睛光彩躍動,她向背負巨弓站在帳門口的喬淵笑道:“日間那獨臂狗賊行兇,幸好有你趕到,射殺狗賊立下大功。”
“說起來,西戎已經很久沒有人用巨弓長箭了,上一個用這樣巨弓的還是個瞎了眼男人,哈哈,左賢王現在已經化成灰了,哈哈哈。”不知是否飲過酒,歌瑪臉上顯出不正常的紅,咯咯笑個沒完:“過來,讓我看看你……身後那柄弓,我已經很久沒摸過了。”
喬淵深吸口氣上前兩步,解下巨弓雙手舉起,單膝跪地低頭道:“請大阏氏過目。”再也不肯多走一步。
“怕什麼?”歌瑪放肆大笑,“我又不會吃了你!”
喬淵不言不動。
腳鈴輕響,輕紗拂地,歌瑪塗着鮮紅腳趾的赤足走到喬淵面前,圍着他轉了一圈。
若隐若現的酒氣中帶着來自遙遠異域的濃烈熏香,混合味道鑽入喬淵口鼻,濃郁得讓他惡心,強忍住不适,喬淵将巨弓舉得更高一些,卻不肯再說一個字。
歌瑪的手沿着弓身輕輕撫摸,膩聲道:“很久以前,我曾經摸過和這張弓一樣的巨弓,還有,巨弓的主人……”
喬淵繃直身體,強自壓抑扔掉巨弓的沖動。
“可惜啊,上一張巨弓的主人沒能得到我……的獎勵。”歌瑪的膩聲中透着殘酷的快樂,“讓我想想,該給你什麼獎勵好……”
塗成鮮紅色的長指甲順着弓身若有若無地碰觸到喬淵的手,喬淵如遭雷擊,手一甩倏然彈起。
歌瑪媚眼如絲,“哎呦”一聲,身體向喬淵懷中軟倒。
喬淵大力推開大阏氏豐腴的身軀,倉惶揮舞巨弓護住自己,掃落帳内數件擺設,頭也不回地奔出帳外!
摔在地上的歌瑪顧不上逃跑的喬淵,尖叫一聲,撲向一隻被巨弓掃落在地的黑匣。
手忙腳亂地将黑匣捧在手中,歌瑪仔仔細細檢查每一處,确認沒有損壞後緊緊抱住黑匣,歌瑪眼神迷蒙,癫狂地笑:“‘西戎第一勇士’理應配西戎第一美女……可是他眼瞎,眼瞎的男人都該死……來人,來人!把那個醜女人帶進來!給我挑斷她的手筋腳筋再帶過來!”
一刻後,手筋腳筋皆已挑斷的女人被扔在大阏氏腳下。
這女人瘦骨嶙峋,滿頭長發半灰半白,伏在地上如同死去的母鹿,隻有一雙眼睛依然如泣如訴,美得傾國傾城。
大阏氏絲毫不嫌她龌龊肮髒,鮮紅腳趾踩在半灰半白的頭上反複碾壓:“漢女!醜八怪!他最後竟然娶了個卑賤醜陋的漢女,哈哈哈哈,瞎了眼睛的男人!”
抓起半灰半白的長發,歌瑪提起瘦骨嶙峋的女人,灰藍色的眼睛瘋狂掃視女人宛如油炸鬼的臉龐,對着紅紫摻雜的疤癞傷痕吐了口口水:“呸,你不配和他一起死,你這卑賤的牲畜,隻配和牲畜關在一起!”
歌瑪轉身取來一柄匕首,向着女人步步逼近,面容扭曲橫肉顫抖:“我要剜出你的眼睛,放在匣子裡,做他瞎眼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