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神師居所内竟還有玄機，雪霁震驚無比。

“常用又不想被人找到的東西，多半藏在不顯眼但又方便取用的地方。”齊長甯舉着火把在前方走，充滿磁性的聲音在長長甬道内回響：“為了常用方便，密室機關的放置高度應在神師手臂可夠到的隔層；不想被人找到就不會顯眼，一定有積灰——那些灰塵是用膠黏在上面的。”

他特意放慢腳步，專為雪霁講解，修長身形在火光映照下拖出斜影。

齊長甯感覺得到，雪霁大概是有些怕他——世人都怕他，殺神名号可止小兒夜啼。齊長甯對此并不在意，直到現在，他不希望雪霁怕他。

他将聲音放得溫和，緩緩道來，一為沖淡雪霁對他的懼怕，二為緩解雪霁的尴尬，隻要他不停地說，雪霁便無需像剛剛在神師居所時那樣，絞盡腦汁地找話說。

雪霁跟在齊長甯身後，安安靜靜低着頭聽他說話，心中波瀾翻湧，極力梳理她所知齊長甯和神師的關系：

為喬大哥取解藥時，齊長甯和神師似乎并不認識，如果真是軍主委托神師……智蛇說過，他和三兄都是為祭天大典才第一次踏上西戎土地，之前從未踏足西戎的齊長甯，如果想捉拿阿父阿母，派手下人與神師聯系很合理。

亦或是有人打着軍主名号委托神師，其實軍主并不知情？

可智蛇說過，調動虎兕軍不光要有虎符，還要說出暗号口令、還要三兄的親筆書信，缺一不可，管轄虎兕軍如此嚴密，什麼人才能假作軍主手下，瞞過神師？

世上能拿出五千金作為酬金的人不多，齊長甯肯定是一個……

諸念紛呈，越想越亂，雪霁渾然未覺甬道已走到底。

甬道盡頭豁然開闊，長明燈照得舉室皆明，座座房室相連，一應家具器物皆是精品，裝飾奢華不遜銀帳，竟是一座地宮！

齊長甯停下腳步。

雪霁隻顧低頭思索，沒看到齊長甯停下，一頭撞上了他的後背，未及細思脫口而出：“疼不疼？”

幾乎同時，齊長甯轉身扶住雪霁，開口問她：“疼不疼？”

兩人異口同聲，一個仰頭一個低頭，四目相接，同時一愣。

雪霁讪讪然紅了臉：“剛才隻顧觀望，沒看到軍主停下，對不住……撞疼軍主了嗎？”

齊長甯俊美的臉上露出堪稱呆滞的神情，随即捂着臉無聲笑起來。

印象中的虎兕軍之主總是冷酷凜冽充滿殺氣，雪霁從未見過他笑，更加讪讪：“此處新奇，光顧着東瞧西望，便沒注意軍主……”越解釋越覺得哪裡不對，聲音逐漸消失。

“我不疼。”齊長甯放下捂臉的手，臉上還有未消失的笑容餘韻：“此處确實新奇，你随心意去看就好，不用一直跟着我。”

雪霁暗中松口氣，她怕自己再跟着齊長甯會失去常态，與他分開再好不過。她向齊長甯盈盈下拜：“謝軍主……”

修長有力的手托住她纖細的手臂，雪霁拜不下去，有些困惑地望向齊長甯。

感到雪霁不必跟随自己後莫名輕松許多，齊長甯的笑意餘韻完全消失：“不必客氣。”

地下密室龐大如宮殿，想來神師對這裡的隐秘性極為滿意，各個房間并未落鎖。雪霁自由自在地穿行于各個房間，想要發現不同尋常的線索。

但令她失望的是，除了奢華物件和堆滿倉庫的黃金，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直到雪霁在一處裝滿不值錢祭品的房間内重遇齊長甯。

齊長甯正在拖動沉重的青銅祭器。

雪霁忙上前幫忙，與齊長甯一起挪開随意堆放的祭品。

雜物之後，露出一道精鐵制作的小門，門上拴着一把沉重的精鐵大鎖。

“軍主，我帶了撬鎖的東西。”雪霁眼睛一亮，獻寶似的取出刀片小錘，蹲在鎖前欲将刀片插進鎖眼：“隻在書上看過用法，得試一試，可能時間會久一點。”

修長的手自上方伸下，取走雪霁手中的刀片小錘，正要嘗試撬鎖的雪霁手上一空，不禁仰頭，正對上齊長甯俊美如夜星的眼睛：“我來。”

齊長甯屈指扣住鎖頭中央，又以兩指用力頂住鎖身，用小錘連續敲打鎖頭，輕而易舉地撬開鐵鎖。

“密室恐有機關。”齊長甯擋在雪霁前方：“小心些。”

雪霁點頭應道：“是。”怕自己不小心觸到機關惹麻煩，便往齊長甯身邊湊了湊。

夜星似的眸中光彩閃耀，齊長甯推開了小門。

小門後的密室開闊，空氣十分清新。

雪霁一眼看到地上散落着斷手斷臂，不由閉目：“活人祭……”突然想到不對的地方：過去那麼久，若是那些活人祭的奴隸殘肢，怎會保存得如此完好？

“不要怕。”齊長甯安慰道：“都是假的。我拿給你看。”

雪霁睜開眼。

齊長甯走過去彎腰拾起一截斷臂，将臂彎處轉向雪霁：“看，假的。”

果然，切口處既無血肉也無骨架，反而有幾個搭扣。

雪霁好奇之極，齊長甯把假臂往她跟前遞了遞，任她觸摸。

“這是……”雪霁摸着幾可亂真的假臂，往自己肩膀比了比：“是給那些斷臂的戰士用的？”

“隻是裝樣子的東西，不實用，斷臂的戰士用不起這麼精細昂貴的假臂。”齊長甯将假臂裝在自己肩上，用披風裹住身體，一真一假兩條手臂懸空，另一條真手臂随意抓了個方盒縮回披風内：“假臂是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