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甯欲言又止,突然一聲鳥鳴,一隻小鳥自衣角下振翅飛起,飛上花樹枝頭,繼而一隻接一隻,不斷飛上枝頭。
在初升的溫煦陽光照耀下,雪霁和齊長甯一起看着小鳥,不約而同露出笑容。
齊長甯拾起衣角下的雛鳥,交給雪霁:“這幾隻還不會飛,隻能先喂着——明日我去取手帕,順便帶些養小鳥的東西。”
雪霁見到齊長甯的次數突然頻繁起來。
齊長甯帶了養雛鳥的籠箱和五谷磨成的粉末過來,親手碾碎蛋黃加入沖好的五谷糊糊中,将碗遞給雪霁。雪霁用小竹片挑了,仔細喂給雛鳥,齊長甯站在一旁靜靜看着,目光溫柔,直到雪霁喂完才收回視線,将鋪了柔軟細布的箱子遞給雪霁:“保溫。”
待雪霁照顧完雛鳥,齊長甯連茶都沒喝一杯便告辭離去,那方洗幹淨的手帕沒能還給他。
隔三岔五,齊長甯便會帶着給雛鳥的東西過來,也不多話也不久留,稍待便走,然而那方手帕就是還不回去,每次都被拉下。
等雛鳥褪去絨毛長出飛羽,雪霁于一日清晨拎着鳥籠再次來到池塘邊,打開鳥籠,放小鳥一隻隻飛走,把最後一隻膽小不敢出籠的小鳥捧到掌心,将它放到花樹枝頭,輕聲鼓勵:“天地廣闊,你也可以自在飛翔,去吧。”
晨風中,小鳥抖抖翅膀,展翅而去。
雪霁仰頭,望着空中遠去的小鳥,目送它們飛出府院高牆,再向竹林走去。
青翠欲滴的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竹林深處,齊長甯專心緻志握着長刀,凝神吐息,發力劈下。
淡藍色上衣褪至腰間,塞入白色腰帶中,肌肉勻稱流暢,光潔的皮膚上汗水微閃。齊長甯身姿優美,姿勢矯健,仿佛刀與人已合為一體,眉宇間顯露殺氣,每劈一刀都竭盡全力。
雪霁停下腳步,旁觀齊長甯練刀,眼前身影與喬淵漸漸重合——喬大哥練功重在打磨力氣,講究“功行渾厚”,而軍主每劈一刀,都像在與人生死相搏……
齊長甯聽到輕盈的腳步聲,屏住心神,狠狠劈下一刀,卻比之前的角度歪了少許。眼神微凝,齊長甯調整呼吸再次劈下一刀,強大的力道裹挾氣流,竟隔空削下幾片竹葉。
終究是失控了。
齊長甯收刀看向雪霁:“鳥都飛走了?”
雪霁點點頭,取出手帕走向齊長甯:“耽擱軍主許多時間,今日終于事了。這是軍主的手帕,已經洗幹淨的。”
齊長甯接過手帕,古井無波。
雪霁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打攪軍主練武了?”
“沒有。”齊長甯簡短應道。
“軍主放心,”感覺到齊長甯似有不快,雪霁趕忙道:“今後我不會再來這裡,軍主也不用老往我那裡去了。”
齊長甯收起手帕,沉默無語。
雪霁覺得自己不會再添麻煩,軍主一定松了口氣,遂行禮離去。
輕飄飄的竹葉此時方慢慢落在地上,齊長甯望着地上竹葉,阖目片刻,睜開俊美雙目,長刀淩厲揮出,似要斬斷一切煩惱。
雪霁穿着彩衣端坐于堂前,魏昭君落下最後一筆,長長呼出一口氣,笑道:“這副神女圖我很滿意,雖未畫出你的全部美貌,也足以傳世了。不枉你我勞累許多時日。”
雪霁也呼出一口氣,終于不用再一動不動地坐着了。
魏昭君捶捶腰,歎道:“為了這幅畫廢寝忘食,每日裡的藥都忘喝好幾回,總算沒有白費心血。”
“王妃殿下喝藥,是身體不适嗎?”雪霁關心道,“我粗通醫術……”
“這病小姑娘家家不方便看的。”魏昭君笑着打斷雪霁,“自我嫁給殿下,一直延請名醫看診,這麼多年都沒個結果,就不勞煩你了。”
雪霁略有所覺,卻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鬥膽進言:“是藥三分毒。王妃殿下若為調理身體,或許可以試試改藥為膳,以食進補。”
“什麼進補?”齊長甯大步走入室内,在魏昭君身邊坐下:“你們在聊什麼?”
“殿下今日不用外出?”魏昭君十分驚喜,趕忙令人奉上養胃的溫熱牛乳,又笑道:“雪霁通醫術,建議我把調理身體的藥停了,改為食補。”
“雪霁曾受重傷,喬淵說過要為妹妹求好藥。”齊長甯對魏昭君道,“下次醫生來了,讓他也給雪霁診治調理一番,府中藥材若不夠,我再去找些回來。”
“這等小事何勞殿下費心。”魏昭君趕緊道,“妾自會安排。”
“謝軍主,謝王妃殿下。”雪霁起身告退,為夫妻二人騰出獨處空間。“願軍主和王妃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真是比無垢還要可人的絕代佳人。”魏昭君看着雪霁離去的背影,向齊長甯笑道:“也不知将來哪個有福氣的,能把雪霁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