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甯帶舞片刻,按照規矩撤手後退,獨留玉蘇阿一人在席間起舞。
他随樂曲節拍後撤,恰恰退在雪霁身旁,站住不再動,鼓掌為玉蘇阿的舞蹈打節拍。有甯王殿下帶頭,衆人紛紛跟随,雪霁也跟着打起節拍,再沒人注意齊長甯并未返回上首主位。
想到齊長甯在看,玉蘇阿跳得越發專注,隻想将最好的自己展現給軍主。
然而齊長甯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旋舞的玉蘇阿身上,他垂下濃長的睫毛,望向身旁绯衣少女:纖細身形裹在柔嫩淡粉與晶瑩純白的層疊衣裳中,初雪般潔白的臉龐上透出淡淡粉暈,嬌豔欲滴勝過海棠,幽豔如碧湖的眼眸專注在舞蹈的玉蘇阿身上,小小菱唇喜悅地翹起,不斷為玉蘇阿鼓掌打着節拍。
美麗快樂,鮮活一如跳月之夜。
垂下的濃長睫毛遮蓋住如星如海的眼眸,齊長甯藏起深沉情緒。
樂曲接近尾聲,按照酒宴起舞規則,玉蘇阿要在席間再找一人接替她旋舞,她不想找魏昭君,看到齊長甯身旁的雪霁,眼睛一亮,舞至席旁向雪霁伸出手:“小骷髅,該你了。”
衆人視線轉來,雪霁粉撲撲的臉色立刻變得通紅,結結巴巴道:“我,我跛足……”
“跛足怎麼了,能走路就能跳舞。”玉蘇阿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執意邀請雪霁跳舞。“别怕,我帶你轉。”
“不行的,我不行。”雪霁更加慌亂,拼命往後躲,恨不得縮成一團。“大居次,求求你,邀别人吧。”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玉蘇阿見雪霁往後縮,索性上前拉她。“你都沒送軍主禮物,不如就用舞蹈當生日禮物好了。别怕,有我呢。”
雪霁面紅耳赤尴尬至極,面前突然多了一道天青色身影,将她遮在身後。齊長甯握住玉蘇阿伸來的手,如同盛夏忽然而至的風,拉着玉蘇阿再次旋舞。
此舉超越常規,樂曲停頓一瞬繼而加快節奏,玉蘇阿本能地跟随樂聲飛速旋轉,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如墜夢中。
衆人目光都聚在齊長甯和玉蘇阿身上,無人再注意這邊,雪霁松了口氣,心中還是不免惴惴,生怕玉蘇阿曲畢後再拉自己跳舞。
待旋舞結束,齊長甯複歸上首坐席。
玉蘇阿恍恍惚惚回到席間,再也想不起其他人,目光毫不掩飾地駐留在齊長甯身上。
席間氣氛正有些詭異,忽而下仆來報:“王世子的賀禮送至。”
魏昭君趕忙安排處置,又将禮單奉給齊長甯,笑道:“恪兒越發出息,斂了許多蠻族财物當作生辰禮送來。殿下即便不在軍中,恪兒也能獨當一面,不枉殿下從小将他帶在身邊教導。”
玉蘇阿的眼睛一暗——臨行前,木泰讓她多留意的人中,便有齊恪。
齊恪是齊長甯唯一的兒子,自小被齊長甯帶在身邊,骁勇善戰,甚得倚重。齊長甯既然封王,齊恪便是無可争議的王世子,未來她嫁給齊長甯,須對付的人中,齊恪排在前幾。
隻是齊恪留在虎兕軍中,不在齊都,玉蘇阿無從接觸,順理成章地忘卻了此人。
此時齊恪送來的生辰禮,将玉蘇阿從與齊長甯共舞兩曲的快樂中徹底拉出,意識到自己尚未嫁給齊長甯,甯王妃還是魏昭君——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一邊暗示讓位,一邊不停陰陽怪氣,虛僞至極!
看着魏昭君與齊長甯談論齊恪,玉蘇阿心内翻江倒海,隻想将齊長甯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她轉頭向雪霁道:“小骷髅。”
雪霁一哆嗦,幽幽雙眸中滿是抗拒:“大居次?”
“軍主生日宴後,你要不要随我進宮住?”玉蘇阿大聲道,“王妃殿下雖說會助你進宮,但貴人事忙多忘事,不如我帶你進宮方便。”
果如玉蘇阿所料,齊長甯和魏昭君一起向這邊望過來。
“妾上了年紀,做事難免拖延,還是大居次爽利。”魏昭君看向齊長甯,言笑盈盈,“西戎第一勇士将妹妹托付于殿下,殿下看,要不要讓大居次帶雪霁進宮住呢?”
因齊恪禮物而展露的笑意收斂,齊長甯看向雪霁,她眼中的抗拒消失不見,碧湖一樣幽深的眼眸閃着期待的光:“甯王殿下,我想随大居次進宮住一段時間。”
她的鮮活快樂,從來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