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盟南下？雪霁心中一突，怕再被看出，控制住情緒，佯作無事道：“使者既到，盟約很快便會結成，陛下發兵攻南當會重用甯王殿下，甯王殿下很快便會回到齊都吧？甯王妃殿下知道了，一定高興。”

“知道你是甯王妃義妹，心裡盼着甯王府興盛。”老宮人笑道：“隻有陛下才能決斷用不用甯王殿下，天威難測，說不準的事。你能做的，隻有日日祈禱。”

說不準的事……雪霁想起喬淵，想起白莽山中的村民，心中暗歎，唯祈願天下百姓再不經戰火紛飛、離亂之苦。

“世事無常，擱在以往誰能想到治王會異軍突起，成為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老宮人歎道：“甯王困于近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但困龍待時而飛，隻要一個機會就能重回九霄；倒是當初最得聖意的安王如今頗顯落魄，不知還有沒有再起的機會。”

“此話怎講？”雪霁知道秋狝後齊桓冷落齊盛安，但上次見面時，齊盛安一如以往不見絲毫頹靡，還是鋒銳昂揚的少年，現在魏夫人又已回宮，怎會顯出落魄？

她的關切擔憂溢于言表，老宮人以袖掩唇“咕咕”笑了一陣，放下袖子道：“治王殿下喜歡耆善大居次、安王殿下喜歡你的事情，沒有人不知道。放心，她們說話一貫誇大，說安王殿下落魄，不過是因為在迎接耆善使者的筵席，曹常侍在殿外攔下安王，安王殿下沒能出席。”

雪霁和齊盛安信任對方可托生死，但兩人之間并無男女之情。而安王殿下喜歡耆善女奴出身的女子、失去聖心的傳言，能夠人盡皆知，背後必有推手，此事卻無法對外人明言。

忽略老宮人暧昧的笑容，雪霁直接問道：“曹常侍不是接了魏夫人回宮嗎，怎麼又攔安王殿下？”

“你以為曹常侍偏向魏氏？”老宮人大笑：“大家都知道，曹常侍誰也不偏，唯忠陛下。後宮那麼多人，隻有魏夫人深谙聖意，最得寵愛，陛下一怒之下驅逐了魏夫人，茶飯不思精神不振，曹常侍體察聖意才做了這個好人，真正想接魏夫人回宮的是陛下呀。”

“往不敬裡說，曹常侍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宮中人看眼色的本事可有得學呢。”

“筵席上，陛下一直對耆善使者稱贊耆善大居次，貴人紛紛附和尤以治王殿下為最。後來陛下退席，等在殿外的安王殿下立刻追上去，又被曹常侍攔下。”

“她們聽見安王殿下說：‘阿翁，我有要事和父皇說，您别攔我。’”老宮人繪聲繪色講述傳言：“曹常侍笑眯眯道：‘安王殿下稍安勿躁，陛下累了，下次再說吧。’曹常侍攔着，就是陛下不想安王殿下為你求情。”

雪霁不覺得齊盛安想說的“要事”是為她求情，但她識趣地沒有打斷老宮人，繼續聽了下去。

老宮人繼續講下去：“安王殿下被攔，治王殿下大笑起身，舉着酒樽去敬曹常侍。”

“治王殿下道：‘阿翁，勞您為父皇分憂，我敬阿翁一樽酒。”曹常侍笑道：‘今日鸾翔鳳集，兩位殿下年少英才，大居次風華出衆，實為大齊與耆善之大幸。’治王殿下立刻道：“大居次風華出衆，不光是月神轉世還是當今天下第一美人，阿翁，你說是不是？’曹常侍當即道：‘治王殿下說的是。’”

“曹常侍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此話一出，無論齊戎滿殿貴胄齊聲喝彩。”老宮人撫着心口感歎：“時隔多年，這‘天下第一美人’的稱号終于歸屬西戎‘心上花’，耆善大阏氏不知作何想啊。”

雪霁卻想，曹常侍轉了話題，終究沒有喝治王敬的酒……

“可惜我見不到耆善大居次，無法目睹她的美。”老宮人深感遺憾，又道：“你曾是‘心上花’的侍女，快跟我說說她有多美，三王去西戎祖地時和她有沒有什麼糾葛轶事？”

老宮人目光閃閃湊到面前，雪霁盡力滿足她的好奇：“大居次的美麗勝過金銀帳中最貴重的寶石，她的美名随吟遊歌手的吟唱傳遍整個草原……”

正說着，另一位老宮人跑入屋中，難掩興奮：“來了！大居次來了！”

玉蘇阿緊跟在後，走進暖意融融的小屋，雙頰如桃花，寶石一樣的大眼睛閃閃發光，豐潤的紅唇比蜜糖還要甜，新晉的“天下第一美人”比傳聞中更加美麗。

兩位老宮人拜見大居次後退出屋外，隻留兩名少女叙舊。

“小骷髅，你不知道大狗熊有多讨厭。”玉蘇阿三分嬌嗔七分炫耀：“他扣給我一頂‘天下第一美人’的大帽子，推都推不掉，煩死了。”

雪霁取了幹淨杯子，用熱水反複燙洗：“治王殿下眼中，大居次本就美得天下無雙。”

“哼，大狗熊想都别想。”玉蘇阿翹起嘴角：“‘天下第一美人’自然是要嫁給‘天下第一英雄’的，軍主才是天下第一的英雄。”

雪霁心中暗歎，斟了茶奉到玉蘇阿面前：“恭喜大居次。”

“看來你過得不錯，那就好。”雪霁既已知道誰是“天下第一美人”，玉蘇阿此行達成目的，推杯起身向屋外走去；“不多呆了，我得趕在宵禁前出城，軍主在近畿也不知過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