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别樣寂靜,夜晚的宮牆映出一閃而過的反光。
雪霁停下腳步,憑借經曆過生死的直覺藏身到一座水缸後。
幾乎就在頃刻間,掖庭獄的甬道中拐過來刀兵森森、披甲執銳的大部兵士。殺氣騰騰,如林之盛,明晃晃的刀盾偶爾反光,逼近時狂風不能掩蓋他們身上的血腥。
雪霁在缸後蜷縮成小小一團,小心翼翼不發任何聲響,隻在陰影中努力睜大眼睛,看到在執銳兵士中間是一位全副甲胄、虎背熊腰的青年,青年身旁跟随着趾高氣昂的中年婦人。
本應在近畿思過的治王殿下,帶着大部士兵出現在宮中,救出關在掖庭獄的央珍。
重劍刺穿甲胄卡在對方關節,齊盛安一腳踹去借力拔劍,屍體倒地鮮血抛灑弧線濺在齊盛安臉上,顧不得擦拭,齊盛安當先沖入寝殿:“父皇!兒臣前來救駕!”
聲音回蕩,寝殿空無一人。
“殿下,如今情勢不明,宮中到處都是反賊。”一名魏氏精銳緊随入殿,高呼道:“聖上下落不明,我等保殿下殺出宮去!”
齊盛安并不應答——宮中失火,他率禁軍救駕卻在寝殿前遇到大批不明身份的甲士,雙方拼死厮殺,對方覆滅,魏氏精銳也隻存一十五人。
十五精銳是無法殺出宮的。
齊盛安想到魏無相的叮囑:“若此期間宮中發生意外,舅父一定會領期門軍前來接應。盛安,你要撐到舅父領兵來救。”
“去舊殿避難。”齊盛安走出寝殿,看着四處起火的宮殿下達命令:“那裡目前沒起火,我知道一條捷徑,從這裡過去不易被人察覺。”
玉蘇阿回到舊殿,向舊殿的正殿跑去。
再次摸摸懷中之物,玉蘇阿深吸一口氣,既然齊桓想要軍主成為新帝,遺诏必然寫明此事,她要找到那份遺诏——如果找不到,再用自己的辦法。
這是齊桓本意,她的辦法不會錯。
玉蘇阿推開正殿大門,還未踏入就被一股大力拉入殿内,随即被重重一推倒在地上。玉蘇阿未及怒罵,幾柄重劍已經架在她頸上,冷冰冰帶着鐵鏽味道,手持重劍的男人們低聲喝道:“噤聲!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正殿中黑漆漆的,男人們的口氣比他們身上的味道更難聞,玉蘇阿高高掀起眉毛哼聲道:“我是耆善大居次。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圍在身邊的幾名男子不為玉蘇阿的身份所動,反而将劍往她脖頸遞得更近了些:“來此作甚?”
“我來此……”玉蘇阿被幾柄重劍迫得呼吸困難,咽了口口水道:“……避難。”
“耆善大居次不在自己殿中避難,單身來此?”那些男子顯是不信玉蘇阿所說:“你為何來?”
“我就是來避難的。”玉蘇阿詞窮,嘴硬道:“耆善婢女都知道我來這裡,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頭發絲……”
“放開她。”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道聲音,玉蘇阿聽在耳中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架在脖頸上的重劍撤去,玉蘇阿張大眼睛看過去,終于在黑暗中依稀看出一道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形,他垂着頭,如同一尊哀悼的雕像。
玉蘇阿吸口氣,那裡應該是齊桓屍體所在,這男子知道齊桓駕崩了。
黑暗中的人影站起,一步步走向玉蘇阿。
這人并不十分高壯,但巨大哀傷形成的壓迫感比之前架在脖頸上的劍更令玉蘇阿感到害怕:“我是耆善大居次,大齊與耆善結盟,就算皇帝駕崩了聯盟依然存在,你不可以傷害我!”
“大居次怎麼知道皇帝駕崩了?”黑暗中顯出熟悉的輪廓,秀美的齊盛安手握重劍走向她:“大居次都知道些什麼?”
此時玉蘇阿的眼睛完全适應了黑暗,看到原本擺放齊桓屍體的地方空空如也,當是齊盛安重新安置了他父皇的屍身。
後悔不及的玉蘇阿隻好裝傻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齊盛安毫無對耆善大居次的尊重,手中重劍抵在玉蘇阿咽喉處輕輕劃過:“說。”
咽喉肌膚戰栗,随劍尖劃動冒出血珠的瞬間,玉蘇阿心中升起離奇想法:原來那股鐵鏽味是鮮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