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跪在地上的齊興治形成鮮明對比,齊長甯身姿挺拔神情冷肅,聲音沒有一絲多餘感情:“齊興治貪權忘民,以私欲擾亂國都,罪大惡極。”他緩緩抽出腰間長刀,斬殺無數的長刀毫無缺損,依然色如秋水閃爍寒光。
“三兄!”齊興治驚懼,幹嚎不止:“三兄若不鏟除奸人,奸人必會再生事端,三兄饒我,我必戴罪立功!”
齊長甯拔刀的動作緩慢而穩定,決絕地将刀尖對準齊興治咽喉。
刀光在齊興治臉上閃過寒芒,齊興治面孔慘白。
“齊長甯,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治王揮刀!”央珍驚慌失措,聲嘶力竭:“陛下褫奪了你的封号,你現在什麼都不是!陛下生死不明,治王入宮靖難,你矯诏在先阻撓靖難在後,狼子野心觊觎大位,叛臣賊子其罪當誅!”
央珍瘋狂看向四周,手指衆人語無倫次:“你們,宮衛,拿下賊子齊長甯!玉蘇阿,耆善大居次,治王才是耆善最佳的選擇,你必須救他!雪霁,賤婢,把你手中遺诏拿出來,讓天下都知道齊興治是大齊儲君!”
在央珍瘋狂無助的喊聲中,衆人屏息靜氣,目光聚于齊長甯手中長刀。
殺氣直迫咽喉,齊興治頸上布滿戰栗,黑暗中齊長甯居高臨下,俊美雙目如同秋水色的長刀,沒有絲毫的動搖或憐憫。死亡預感從未如此強烈,齊興治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三兄、陛下!弟弟錯了,請陛下開恩!臣弟願放棄所有,臣弟甘願為奴!隻求陛下放臣弟一條生路……”
他嘴裡不斷念叨着求饒之詞,淚水沿着面頰滑落——之前的求饒尚有三分作勢,此刻已是十成十的恐懼絕望。
“治兒,不要叫他陛下!”央珍尖叫:“齊長甯是篡逆之徒,你才是遺诏所立儲君!”央珍轉向角落,忘記了她掌有決定雪霁生死的解藥,直往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砰砰叩頭:“雪霁,我求你,求求你快點宣诏!大齊不能失去真正的儲君,我不能失去治兒!”
生來驕傲的耆善大居次、央珍夫人向賤婢雪霁重重叩頭,發髻淩亂額上出血,是身為一個母親在為兒子求情。
齊長甯擡眼望向角落,衆人跟随他的視線看去,喬淵調整站立位置,遮住看向雪霁的所有視線卻不能阻擋央珍泣血般的哀求,十指交握間感到雪霁的手微微顫抖,喬淵低聲道:“不必理會。”
“央珍夫人,”雪霁掙開手從喬淵身後走出,向天舉起三根手指:“我向諸天神明起誓,我手中這份遺诏和立儲沒有任何關系,若有違誓……”
“無需發誓。”喬淵站到雪霁身旁,握住她舉起的三根手指,拉下她的手向衆人沉聲道:“治王母子謀逆叛亂,軍主平叛靖難,衆所明鑒,有無遺诏皆是如此。”
抵在齊興治咽喉的長刀因主人轉移關注失去迫人殺氣,齊興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大喊大叫:“陛下,我母胡言亂語别聽她的!,陛下饒我狗命,給天下人看看,三兄是多麼聖明仁德寬宏大度,這才是衆望所歸的新帝!賤婢兄妹滿口胡話,沒一句可信!陛下,父皇絕不想諸子相殘,遺诏必然對我和老十一有所安排,這賤婢居心險惡挑撥我們兄弟,殺了她!”
齊長甯轉過視線擡起長刀,齊興治松了口氣,換上谄媚笑容滔滔不絕道:“臣雖有罪罪不至死,君恩似海仁心如天,陛下寬容仁慈,乃萬民之福大齊之幸,陛下……”
“叛亂之罪,”齊長甯雙手握刀,打斷齊興治滔滔不絕的恭維,聲音低沉平靜:“不可饒恕。”
刀光如天上落下的閃電,一刀斬下齊興治頭顱。
血如泉湧,齊興治的頭顱帶着谄媚笑容滾落于地,帶起一片塵土。
幹脆利落,齊長甯親手斬殺六弟齊興治。
央珍慘叫一聲暈倒在地;玉蘇阿大張着嘴無法發出聲音;齊盛安面色煞白不顧重傷起身向前,卻被魏無垢拉住拖回;喬淵在齊長甯雙手握刀的一刻便伸手擋在雪霁眼前;雪霁直覺将要發生的事情,隔着喬淵溫熱的手掌,極長眼睫輕輕一眨,雪霁擡眼望向高懸于高台上的巨大銀月,驚叫、慘呼、濃重的血腥味和頭顱落地的輕微聲響,與深植于記憶中的荒原之夜無限重合。
而齊長甯,眼神中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理所當然。
俯身提起齊興治沾滿塵埃的頭顱,齊長甯将之插在長矛上,高高豎起宛如昭示平叛勝利的旗幟,向人群外道:“曹常侍,宣诏。”
虎兕軍護衛下,曹常侍自煙塵中緩緩走出,手捧以玉為軸、織着祥雲瑞鶴的絲綢卷軸。一片肅穆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曹常侍身上。
“皇帝曰:朕承天命,受命于斯民。”曹常侍展開卷軸,宣讀齊桓遺诏:“今朕壽終,唯願江山一統社稷長存。朕有子長甯,聰明敏達銳志卓絕,戰功彪炳勤于王事,朕每觀其行止内心甚慰,實乃萬民之君天下之主。特下此诏,指齊長甯承繼大統,望其勤勉治國,展大齊國威囊括四海,務使國泰民安百業興旺,四海升平萬民樂業,大齊基業千秋萬代。”
曹常侍宣讀遺诏的聲音在寒夜中清清楚楚,莊嚴肅穆,在場衆人心中各有想法卻都選擇保持沉默。
齊長甯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變化,待到宣讀完畢,曹常侍将遺诏卷軸奉給齊長甯,恭敬道:“陛下,此乃先帝遺诏。祝陛下繼承先祖偉業,開創大齊盛世。”
齊長甯接過遺诏。
踏着屍山血海,挑着親弟頭顱,新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