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紗輕衣随波遠去,氤氲的暖泉中,雪霁像被困在一場水火交融的夢境,随齊長甯一同墜入最熾烈的孽獄,又一同攀上最極樂的天堂。
極緻歡愉,天地萬象皆已遠去,唯有齊長甯與她真實存在。
雪在燒。
星河幾度翻轉,雪霁纖細的身軀覆着一層晶瑩水珠,說不清是泉水還是汗水。她渾身濕漉漉,呼吸紊亂,脫力仰倒。
齊長甯一手托住她的背,掌心貼在她微顫的腰間:“累?”他低頭貼住她的額頭,輕輕親吻她的眼睛,聲音溫柔到極緻,“好好歇一歇。”
雪霁仰起臉,在霧氣中看着他俊美無俦的面孔,找回意識:“你的傷……”
“無大礙。”親吻如雨絲般輕柔地落在她潮紅的臉頰,齊長甯從發間、額頭、鼻尖,一路吻到菱唇。低啞的聲音裡,有壓抑多時的深沉感情:“雪霁,我愛你,我已不能再等。”
他已等了太久,當确認她的愛後,一刻不能多等。
雪霁輕輕“嗯”了一聲,靠入他懷中,偎着他同樣濕漉漉的胸膛,環抱勁瘦有力的腰,輕聲呢喃:“齊長甯,長甯,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本已平複的身體被她的軟語重新點燃,齊長甯低聲歎息,将她更緊地摟入懷中:“……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泉水四溢翻湧,雪霁難以承受,唇中逸出一聲輕喘,微微搖頭,雙手無力地抓住齊長甯手臂。
齊長甯立刻停下動作,深吸一口氣壓下燥動,将她抱在懷中,與她安靜相貼片刻,低頭在潔白纖薄的肩頭落下一吻,落在無法消退的箭矢舊傷上。
極虔誠的吻,如在為過往贖罪,也為今日感恩。
雪霁撫上齊長甯小臂的瘢痕,那是他自剜血肉為她祈福、又為救她輸血時留下的印記。
他們身上的傷,因彼此而生,也因彼此而愈。
數日過去,齊長甯傷勢大為好轉,昔日銳氣漸歸。
可他卻并不急着下山,反而在一日清晨,邀雪霁同往山林挑選好木,斫一張琴。
雪霁訝異:“此時?”
“此地山谷因地脈溫熱,四時常暖,不受外界寒濕所擾。”齊長甯看着蒼翠不凋的林木,道:“木生于暖地,質密而潤,性靜氣和,最适合制琴。”
“斫琴需心靜、氣定、情深。”
他轉頭望向她,目光缱绻:“我這一生從未斫過一張琴……此時、此地,恰好。”
山中木林清幽,林葉蒼翠如春,齊長甯時而駐足,目光一掃,搖頭;時而蹲身查看樹紋,又蹙眉心。
“這棵不行,節疤太多。”
“這棵年輪雖密,木氣卻躁。”
“這棵偏硬,不成音。”
日頭漸高,林間光影斑駁,雪霁随他走了半日,忍不住調侃道:“世人娶妻,怕也沒你擇木這般挑剔。”
齊長甯聽了,竟認真回道:“斫琴之木,必通靈性。若心不誠,則音不正。”
雪霁停下腳步,不肯再走:“我餓了。”
齊長甯看向她,神情溫和:“想吃什麼?”
“想吃……”雪霁認真思索,“捕飛鳥、獵走獸得設陷阱,太耗功夫;菌子倒是處處可摘,可一來不好找,二來還得辨毒。”
她目光一掃,落在一旁正靜靜聽她發牢騷的齊長甯身上,頓時眼睛一亮,笑容慢慢漾開:“險些忘了,有陛下在呢。”
“飛鳥也好,走獸也罷,陛下想吃什麼就去打兩隻回來,回來現烤,快得很。”雪霁理直氣壯吩咐完,拍拍青石坐下,在微風中舒服惬意地搖晃着雙腳:“我在這裡等,坐等飯來。”
齊長甯失笑:“你倒是安排得清清楚楚。”
“那是自然,臣妾出主意,陛下出力,這便是天作之合。”雪霁雙手托腮,笑吟吟看他:“臣妾照顧陛下許多日,也該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了。”
齊長甯點點頭,眼中浮起一點溫柔笑意:“遵旨。”他彎腰,撿起兩塊石子,随手掂掂,使力打向林梢,下一瞬,兩隻山鳥撲棱棱掉落。
雪霁愣住:“這麼快……”
齊長甯施施然走過去,提着兩隻山鳥走回。
雪霁正要起身接過,卻被齊長甯按了回去:“坐等飯來。”
他打開水囊洗淨褪毛,又熟練割開鳥腹,幹淨利落地剔去内髒。取出若幹小瓶,倒出調料混合,抹在已收拾好的肉上。
雪霁看着齊長甯攏柴生火,看他蹲在火邊,神情專注地将處理好的鳥肉架在火上翻烤。炊煙升起,油脂滴入火中,“滋滋”作響,跳躍的火光映照他的側臉,神情專注,俊美絕倫。
與世隔絕,兩人山林作伴,炊煙作畫,無需言語,無需喧鬧,雪霁隻是看着齊長甯,便覺心中圓滿已無所求。
這樣的時光太過難得,她希望這一刻永不終結。
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她目不轉睛看着,想把眼前的幸福細細刻進心底,每一絲每一縷,永不忘記。
齊長甯撕下鳥翅,撕成小塊,挨個吹涼,遞到雪霁唇邊。
雪霁擡眼,正撞上他低垂眉眼中不加掩飾的溫柔:“你照顧我許多日,正該飯來張口,嘗嘗。”
眼中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泛了出來,雪霁迅速低頭,大口咀嚼。
他的指腹拂過她唇角,替她細細擦去溢出的油迹,又自袖中取出幹淨帕子,仔細地替她拭淨臉頰:“不用急,有的是時間慢慢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