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衙。
許之墨正在整理金家案卷,明日便可行刑結案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錯。
阿四進屋禀報:“公子,錦衣衛指揮使顧不言來了。”
許之墨神色一斂:“他來做什麼?”
“沒說緣由,隻說想會一會公子。”
許之墨舔了舔後牙槽,道了聲:“請他進來吧。”
顧不言剛跨進屋門,許之墨忙抱拳緻歉:“卑職忙于公務,有失遠迎,還望顧大人海涵。”
顧不言漫不經心地擦過他身側,朝屋内看了幾眼,話裡有話:“郭庭軒還被關在獄中,這府尹值守的公廨卻已被許大人所占,看來許大人很快要從治中連躍兩級成為府尹了?”
許之墨隐忍一笑,“隻因重要案卷皆置于此處,卑職才不得不在此上值,還望顧大人莫要笑話。”說完招呼差役奉上了茶水。
顧不言坐上首位,道明來意:“本座今日過來,是想見一見被關在順天府大牢的金明赫,還望許大人能行個方便。”
許之墨頓了頓,“不知顧大人見金明赫所為何事?”
顧不言神色倨傲,“此乃北鎮撫司查案需求,許大人就不必知曉其中内情了。”
“金明赫乃是皇上盯緊的人犯,明日便要處決了。”許之墨故作為難:“此時讓他與顧大人見面,怕是不妥。”
“看來,許大人是不想行這個方便了?”
“卑職不敢,卑職實在是為難啦。”
顧不言從席位上起身,斜睨着他:“許大人不必在本座面前裝腔作勢,本座不吃這一套。”
許之墨也從席位上起身,與他四目相對:“那請問顧大人想吃哪一套,卑職也好給顧大人準備準備。”
“本座不吃你任何一套,但本座能看清你所有套路。”
顧不言目露鄙夷:“你借用錦衣衛這把刀,去斬殺金家一個弱質女流,不知皇上知曉此事後會如何看你,畢竟你借的是皇家的刀。”
他朝前逼近一步,氣勢森冷:“郭庭軒入獄看似是被金家所累,實則是你在背後撺掇污陷,你利用金家謀逆案推倒郭家,拿掉郭婉兒的依仗,以便能順利地求娶到她,對了,郭庭軒還是你的恩師吧,如此恩将仇報,試問,旁人會如何看你?郭婉兒知曉内情後又會如何看你?”
許之墨蓦地握緊拳,眼神如淬了毒一般,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剝。
他沒想到自己的謀劃竟被錦衣衛攢在了手裡。
“顧大人好本事啊。”
“許大人過獎了。”
屋外是春日午後的暖陽。
屋内是男人間冰冷的對峙。
片刻後許之墨退一步,收起臉上的淩厲,“剛剛卑職失态,還望顧大人恕罪。”
顧不言一臉不屑:“廢話少說,既然許大人不願行這個方便,那顧某隻好進宮去請旨了。”說完轉身就往屋外走。
“顧大人請留步。”
許之墨急切追上去,面露無奈,“實不相瞞,卑職昨日已提前将金明赫處決了。”
顧不言一頓,“提前處決了?”
“金明赫一張嘴頗不消停,在獄中便将朝廷上下罵了個遍,明日乃是公開行刑,圍觀者衆多,卑職擔心他到時出言中傷皇家,故爾先行将他處決,到時再處決金家其餘人等,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卑職相信皇上也不會責怪的。”
顧不言看着他,意味不明地一笑,“原來如此。”說完轉頭離開。
高大而冷峻的背影襯得那府衙的大門也逼仄了幾分。
許之墨神色陰沉,也轉身回到案前。
咬了咬牙,揮臂一掃,将案上的筆墨硯台一股惱全掃到了地上……
回北鎮撫司的馬車裡。
江潮不解:“許之墨這麼急着殺死金明赫,不知他在怕什麼?”
顧不言答:“不是許之墨怕,而是許之墨背後之人怕。”
“這麼看來,金家謀逆案确實是冤案了?”
顧不言沒應聲,擡手掏出袖間的藍色發簪仔細端祥。
上面的杜鵑花色澤清亮許許如生,雖算不上稀世珍寶,卻也絕非凡品。
片刻後他才開口,“不管是不是冤案,眼下金毋意都不能死,至少要活到咱們查清藍色杜鵑花之事後再說。”
江潮有些為難:“诏獄的人數要定期上報,總将她關在裡頭,就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那就不讓她待在诏獄。”
顧不言略一思量:“将她送去世安苑吧,那裡隐蔽。”
江潮驚得瞪直了眼:“那可是大人的……私宅。”
“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物盡其用。”
顧不言轉頭吩咐:“你有兩件事需要去辦,其一,派人去順天府吱個聲,就說在逃的金家人犯在拒捕時被擊殺,其二,馬上去查金家已逝小妾李曼雲的過往。”
江潮抱拳應“是”。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消失在了人頭攢動的街角。
金毋意沒想到事情的轉折來得這樣快。
這一晚她與夢時用完牢飯後,正欲坐在草席上歇息一會兒。
幾名獄卒突然而至,打開了牢門:“二位快些出來吧。”
夢時霎時戒備:“你們要做什麼?”
獄卒的語氣漫不經心,“自然是帶你們去更舒坦的地方。”
金毋意蓦地想起顧不言的警告,心底一沉:“你們可是要帶我們去順天府大牢,明日……與我父親一起行刑?”
“金明赫昨日就已被處決,旁的你們勿要多問,去了就曉得了。”
“已處決?”金毋意身子一軟,差點栽下去,所幸押她的獄卒托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