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軟在地的許之墨狠狠盯着金毋意。
随後突然冷笑幾聲。
他明明已虛弱得不堪一擊,面上卻仍挂着嚣張與狠厲。
“我早該……想到了是你。”他喘着氣:“是你挑撥我與婉兒的關系,是你唆使婉兒給我下毒,一切皆因你而起。”
他單手支地,雙眸如淬了毒一般。
金毋意走近他:“許之墨,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距離他半尺的距離,她蹲下來,神色得意而冷漠:“你現在就像一條苟延殘喘的野狗。”
許之墨咬緊牙關,揮臂想要去攻擊她。
但動作過于無力,金毋意一閃身竟輕松躲開。
他心頭湧過一陣悲憤。
苦學一身武藝,到頭來竟是連個弱質女流也奈何不得!
她繼續冷聲說下去:“數月前,我也曾被你迫害得如一條四處奔逃的野狗,甚至在太陽山上還差點被你推落懸崖,當日你說要親手殺了我,今日我便也趕過來親眼看着你死,許之墨,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咬牙切齒。
這幾個月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懊悔與他相識。
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讓他去死。
今日得償所願,她不禁感覺渾身舒坦。
許之墨壓下心頭慌亂,“我不會死的、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看向瑟縮在旁的郭婉兒:“婉兒,我們是夫妻,你不能幫着外人來陷害為夫啊,婉兒,你别忘了,嶽丈還在許家别院。”
郭婉兒聞言一時張皇。
忙扭頭看向金毋意,想讓她幫自己拿主意。
“許之墨,死到臨頭你竟還不忘威脅别人。”
金毋意冷冷一笑:“待你一死,婉兒姑娘便可堂而皇之地接回自己的父親,堂而皇之地離開侯府,屆時他們父女倆便可過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倒是你,生時得不到她的歡喜,死後也将是孤墳一座。”
一聽到“孤墳一座”,許之墨禁不住渾身顫抖,随後開始激烈地咳嗽,咳出了大口的血。
那黑血瀉于地面,四散流開,在地磚上形成一個個小水坑。
人之将死,其狀也慘。
郭婉兒不由得有些害怕,往金毋意身後躲了躲。
金毋意卻冷眼盯着他。
金家上百條人命皆死于他手,他愈慘,她便愈能解恨。
可惜他隻有一條命,隻能死一次。
許之墨好似咳出了腹腔内所有的血。
濃重的血腥味四散傳開,讓整間屋子都漫延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他咳完後便倒在了血泊裡,看着屋頂的房梁喃喃自語:“來人啊……阿四……來人啊……”
他仍舊想活,仍舊盼着出現生機。
但一切已是奢望,一切已成死局。
金毋意火上澆油:“許之墨,你且安心去死吧,記得來世做個好人。”
許之墨的眸中又溢出了兩行清淚。
他還未官複原職!
他還未與婉兒生下子嗣!
他更未殺了金毋意與顧不言!
他怎甘心就此去死?
他深吸一口氣,緩了緩。
随後艱難擡頭,看向金毋意,“你可知……你父親為何……會被陷害?”
她問:“為何?”
他喘了口氣,嘴角浮起一抹無力而陰沉的笑:“你過來,我……告訴你實情。”
金毋意欲提步上前。
在旁一直未出聲的夢時拉住她:“此人狡猾,小姐小心。”
“他已是強弩之末,你放心。”
她急于知曉父親生前事,已顧不得其他,提腳朝他行了幾步。
兩人隔着尺餘的距離,盈盈相望。
許之墨抹掉嘴角血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剛剛不還挺硬氣的麼,怎麼……現在怕了?怕我這個将死之人?”
“我若怕你,便不會特意趕來看你死!”
“倘若不怕我,為何……不再近一些?”他眸中溢出幾許癫狂。
金毋意懶得與他再啰嗦,大步行至他身側。
繼而如先前那般蹲下來:“說吧,我聽着呢。”
橙色燭火下,二人四目相對,眸中皆映出對方身影。
許之墨虛弱地看着她,答非所問:“金明赫那麼多女兒,知道我……為何會選你嗎?”
她沉着臉,沒吱聲。
想到他欺騙她的那些往事,她便心頭滴血。
“因為你在金家最不得寵,但凡有個人對你好,你便會感恩戴德。”他說着又開始咳,邊咳邊說:“你瞧瞧,那時……我一開口向你求親,你便……輕而易舉就答應了。”
他笑起來,邊咳邊笑,淚與血同流,狼狽而嚣張。
金毋意漠然看着他,“廢話少說,且說正事。”
他兀地收住笑,喚了聲“金毋意”。
随後面上浮起狠厲之色:“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好過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摸索着袖間匕首,咬牙道,“因為……我會讓你給我陪葬。”
說完他猛然發力,朝着她的胸口刺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夢時旋身一轉,提腿就朝許之墨踢過去。
踢得許之墨整個身體騰空而起,繼而重重摔在了門口的牆根處。
那匕首也“咣當”一聲落地。
事情發生得太快,金毋意一時愣住了。
一旁的郭婉兒也吓得呆若木雞。
夢時仍不解恨,又是一個旋身跟過去,提腳踩住他的脖頸,“我就知你狡猾多端,信不信,我現在便結果了你。”
“夢時,不可。”
金毋意急忙擺手:“許之墨隻能死于腸病,否則便會給婉兒姑娘招來麻煩。”
夢時隐忍地吸了口氣,這才移開了自己的腳。
此時的許之墨渾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
剛剛對金毋意的那一擊,俨然耗盡了他的氣力。
但他仍不想死,仍想拽住那抹活着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