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回到世安苑便轉述了顧不言的話。
末了還不忘道一句:“大人今日好似心緒頗佳。”
“如此,便好。”
金毋意微微一笑:“那明日咱們繼續送。”
畢竟案件的進展全仰仗他,自然也要哄一哄他。
“那姑娘明日做什麼菜?”
春蘭忍不住提醒:“大人說想吃什麼會親自說與姑娘,眼下,大人又沒說與姑娘聽?”
金毋意拿過一本食譜,翻了翻,“既然他沒說,那咱們就按咱們的心意來,說不定于他也是驚喜。”
話剛落音,便見宅中護衛來報:“姑娘,江潮大人來了,正在前廳侯着,說是要見姑娘。”
金毋意怔了怔,不知這個時候江潮找她作甚。
她稍做收拾,便去前廳見江潮。
江潮一見她出現,忙抱拳行禮:“大人讓我來接金姑娘。”
她轉頭看了眼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都這個時辰了,去哪裡?”
“待到了地方,金姑娘自然就曉得了。”
“大人……可說了有何事?”
江潮的嘴嚴得如一塊石頭:“大人沒說何事,隻說接金姑娘出去。”
金毋意隻得應了聲“好”。
随後便跟着江潮出了宅子,坐上了出行的馬車。
馬車在夜色下一路疾行。
徑直駛向城中的相思湖畔。
待拐過一處街角,終于停在了湖畔的碼頭。
江潮将金毋意扶下馬車。
伸手指向湖邊一艘畫舫,“大人就在那艘舫上。”
擡眸望去,眼前的畫舫舫身巨大,鑲金翹頂雕梁畫棟,尤以船身懸挂的幾個巨大同心結最為奪目,在衆多畫舫中顯得鶴立雞群。
金毋意怔了怔,一眼認出這便是她曾與許之墨坐過的畫舫。
往事蓦地在腦中閃現,卻又已是恍若隔世。
“金姑娘請随我來。”江潮提腳在前方帶路。
二人穿過一條潮濕的小徑,再走上長長的艞闆,進入了舫中。
顧不言正坐于一樓的舫身。
周圍雕梁畫棟,面前珍馐滿桌,清俊公子一襲月白長袍,龍姿鳳章風度翩翩,猶如一幅人間盛景。
金毋意呆呆立于一側,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閑适而恣肆的模樣,俨然像換了另一個人。
顧不言讓江潮退下,随後起身行至她身側,戲谑一笑:“怎麼,多日不見,不認識本座了?”
金毋意擡眸看他。
月白色長袍襯得他面容白皙而英挺,再加之身量高大、目光柔和,若不知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定要将他認成城中某個溫文儒雅的世家公子。
她喃喃低語,“以前……從未見大人這樣穿過。”
以前他除了一身勁裝,便是一身飛魚服,一天到晚寒氣森森殺氣騰騰,何時如今日這般人畜無害過?
他挑眉問:“這樣穿,不好?”
她笑了笑:“這樣穿,挺好。”
又問:“大人為何……突然來畫舫?”
他牽起她的手往桌旁走:“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糕點,還有魚羹,我自然也要請你吃頓飯。”
她瞄了眼桌上珍馐,又環視一眼周圍環境,“在畫舫上吃飯……花費不小吧?”
“怎麼,心疼本座的銀兩?”
她搖頭:“就是覺得,大人不必費這個心思。”
“為何不必費這個心思?”
她頓了頓,“在哪裡吃飯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止住步子,扭頭看她,目光意味深長:“那你當初為何執意要與許之墨上這艘畫舫?”
她愣住,半晌無言。
片刻後才說:“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他回,“這不過是數月前的事。”
“大人這是吃醋了?”
她又問:“連許之墨的醋也吃?”
他當然吃醋!
除了許之墨,還有夢時。
特意叫她出來,不就是為了避開夢時那小子麼。
他想與她像所有相愛的男女那般相處。
所以此時不能與她鬥嘴。
“我隻是想請你吃飯而已。”說完将她拉到桌旁坐下。
金毋意雖覺唐突,卻也感激他的用心,“貧妾多謝大人。”
他終于眉間舒展。
拍了拍手,便有樂工魚貫入船。
悠揚的絲竹聲響起,伴随着水面粼粼波光,如夢如幻。
兩人吃得并不多。
不過飲了幾盞飲子,簡單吃了些菜肴。
但其間的氛圍卻是暧昧而惬意的。
她問:“大人查的案子可有進展?”
他回:“今日不聊公務。”
“大人想聊什麼?”
“想聊讓你開心的事。”
金毋意怔了怔,不解其意。
他彎唇一笑,牽起她的手:“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帶她沿着樓梯走上畫舫最高一層。
擡眸望去,湖水輕漾,浮光躍金。
滿天星光,浩瀚無際。
人之渺小,亦如人之永恒。
夜空突然傳來“呯”的一聲響。
無數火樹銀花沖向天空,争奇鬥豔,極盡絢爛。
爆破聲與燃燒聲交織,黑暗與光芒輝映,猶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點燃了茫茫天地。
金毋意仰頭看煙花。
璀璨的光芒映得她臉上明明暗暗。
她問,“這是大人燃放的嗎?”
他看着煙火下她明明暗暗的臉:“好看嗎,金毋意?”
“好看。”
“那你開心嗎?”
她回:“開心。”
他溫柔地笑了:“金毋意,你開心,我也便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