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事情仍然有轉機!
想到此,她心頭略展,長長舒了口氣。
此時慈甯宮裡。
顧怡一邊淨手一邊問:“溢芳殿的情形如何?”
桂嬷嬷放下水盆,給主子奉上漱口水:“魏妃自被禁足後,便茶飯不思形容憔悴,短短幾日瘦了一大圈。”
顧怡漱完口又問:“可有查到事情因由?”
桂嬷嬷搖頭:“聽溢芳殿當值的婢子說,魏妃向來隻帶一名叫小柳的婢子前去侍寝,但最近那次待寝後,叫小柳的婢子竟然死了,僅魏妃一人回宮,眼下死無以證,若魏妃不願開口,咱們怕是也查不出什麼。”
“承明殿那些太監也無異常麼?”
“太後又不是不知,皇上身邊那幫人個個都修練得跟精怪似的,半個字也撬不出來。”
顧怡無奈歎了口氣:“看來哀家得去親自問一問如兒,究竟發生了何事。”
“魏妃向來視太後為親母,定會據實以告。”
“但願吧。”顧怡又歎息了一回。
次日剛用過早膳,她便坐着步辇到達溢芳殿。
因魏如被禁足,宮殿四周守了好些羽林軍。
顧怡看了眼那陣仗,一言不發,款款入得殿中。
周圍太監、婢子及侍衛跪了一地。
此時正殿中。
魏如正如偶人般坐着一動不動。
因不事妝扮,她發髻松散,神色憔悴,向來圓潤的臉龐已露出鋒利的輪廓,看上去刻薄而清苦。
顧怡看到她這副模樣,也不由得略略一怔,“如兒,究竟發生了何事?”
魏如仍呆愣着,甚至都未行禮。
顧怡語重心長:“如兒,你倒是說話呀。”
魏如緩緩轉動眼珠,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個活物。
她說:“太後來啦。”
說完又笑,笑得詭異而癫狂:“太後竟還記得如兒?”
顧怡既憐惜又懊惱,恨鐵不成鋼,“好好的一個女子,怎将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說完問殿内婢子:“魏妃可有用過早膳?”
宮女玉兒戰戰兢兢上前:“回太後,娘娘說不餓,還……沒用早膳。”
顧怡厲聲一喝:“速速将膳食呈上來。”
玉兒吓得後背一緊,趕忙去準備早膳。
不過片刻,便有琳琅滿目的膳食端上來。
魏如卻無力搖頭,嘴裡喃喃着,“不餓,本宮不餓。”
顧怡苦口婆心:“如兒啊,人是鐵飯是鋼,你好歹先用完早膳。”
見魏如執意不聽,她又換了語氣:“不吃也可以,你且告訴哀家,究竟發生了何事?”
魏如沉默不語,淚卻肆意而下。
“哭有何用,趁哀家還有這口氣在,看能否給你出出頭。”
魏如明明在落淚,嘴角卻浮起冷笑:“如兒哪敢指望太後出頭?”
又說:“若非當日太後執意讓如兒入宮,如兒哪會有今日?”
顧怡冷了面色:“你在責怪哀家?”
“如兒不敢,如兒隻是累了,不指望任何人了。”
她說着從寶座上起身,扔下顧怡踉跄着往寝殿走,邊走邊說:“太後還是請回吧,如兒想歇息了。”
顧怡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門後,一時無言。
最後終是搖了搖頭,走出了溢芳殿。
剛坐上回宮的步辇,便見李忠匆匆行來:“太後,皇上來了?”
她蹙眉:“來溢芳殿?”
“來了慈甯宮,正在侯着太後。”
她回首望了眼沉寂的溢芳殿,轉身坐上步辇:“那就回宮吧。”
慈甯宮裡。
冷承業侯了近兩刻鐘,才見顧怡進了前廳。
他按慣側颔首行禮:“大後讓朕好等啊。”
顧怡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一眼:“哀家沒想到啊,前次才數落皇上未來慈甯宮請安,沒成想,皇上今日就來了,倒是讓哀家受寵若驚了。”
冷承業一聲輕笑:“朕并非是來請安的。”
顧怡也一聲輕笑:“那就是皇上有求于哀家?”
冷承業不疾不徐地飲了口茶水:“沒錯,想請太後行個方便。”
她随口問,“行什麼方便?”
冷承業神色微斂:“朕欲納顧不言的外室為妃。”
顧怡聞言猛然頓住。
片刻後才沉聲開口:“原來皇上仍未忘前塵往事。”
冷承業也冷了面色:“原來太後早就發現金姑娘與她相像。”
顧怡朝他逼近一步:“皇上此舉,将顧不言置于何地?”
“所以才請太後出面調停呀。”
冷承業也朝她逼近一步,語帶嘲諷:“反正,之前顧家落難時太後也不曾站在他們一邊,這回,也沒什麼不同吧?”
顧怡氣白了臉。
仍是穩住心神,好言相勸:“望皇上以大局為重,收起心思,否則,便是要寒了朝臣的心,便是要損了皇家的體面。”
冷承業眸中溢出狠戾之色。
沉默片刻後才開口,聲音暗啞:“太後可别忘了,朕心頭的殺母奪妻之恨。”
他将最後幾個字咬得格外重。
一聽到“殺母奪妻”,顧怡如被擊中命門,身子一軟,差點摔倒。
桂嬷嬷急步上前,一把攙住了主子。
顧怡緩了緩,朝桂嬷嬷揚了揚手。
桂嬷嬷垂首退下了。
顧怡扶着案幾坐下,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若是靠着德禧宮那位,皇上豈能坐上今日之龍椅?”
又說:“不過一個乞丐而已,皇上竟将其看成自己的妻子?”
她禁不住冷笑出聲:“哀家用半生之力扶皇上體體面面登基,到最後竟落了個‘殺母奪妻’的惡名。”
冷承業轉身走向屋門。
背朝她,擡眸看向茫茫天穹:“廢話就不必多說了,太後願幫,便幫,不幫,也罷,反正朕有的是法子。”說完頭也不回地闊步走出了慈甯宮。
屋外是夏日驕陽、熱風陣陣。
他的身影裡卻蓄藏着冬日的寒冷。
如頑固冰封,終年不化。
這個她曾養在身邊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許多事已由不得她了。
顧怡握緊拳,眉目間淨是悲憤之色。
兩日後,江潮急匆匆進公房禀報:“大人,宮裡暗樁傳來消息,稱皇上已向趙富傳旨,待金姑娘身子痊愈,便讓她入宮為妃。”
顧不言斂住神色,不禁感慨:“難得見到皇上露出真性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