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阍人卻說，厲王不在府裡，而是在城防軍駐地。
江潮隻得再次駕車，馳往城門處的城防軍駐地。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駐地門口。
顧不言先下車，繼而将金毋意也扶下了馬車。
厲王早得了消息，已從大門迎出來。
走近後拍了拍顧不言的肩膀，又看了眼金毋意，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幾許暖意，語帶調侃：“剛訂親就這般如膠似漆麼，來本王這駐地竟還手腳不離？”
顧不言忙解釋：“上次多虧王爺幫忙才順利提親，今日特攜吾婦前來向王爺道謝。”
說着立即吩咐江潮搬下車上的重禮。
金毋意臉一紅，也忙福身言謝。
厲王向來不願多廢話，寒暄幾句後便領着二人進了營房。
營房條件簡陋，自是比不得王府。
“我如今年紀大了，反倒喜歡這營房的簡單，你們且将就些。”
自獨子冷宏宇過世後，厲王妃也因傷心過度引發舊疾而離世，眼下一家三口僅餘他一人，他住哪兒，哪兒便是家。
顧不言客套了幾句，引入正題：“上次王爺說有話要問晚輩，不知王爺想問什麼話？”
厲王并未立即應他。
而是先屏退一衆侍衛，待房中僅剩他們三人時，他才沉下面色問：“你在查多年前的碧邏城之戰？”
顧不言猛然一頓，也沉下了面色：“王爺從何而知？”
“本王自有本王知曉的路數。”
顧不言沉默片刻，坦然應了聲“是”。
厲王長歎一聲：“你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果然與顧辰安有幾分相像啊。”
“王爺與我父親很熟。”
“算不得很熟，一朝為官，多少有些了解。”
“在王爺眼中，我父親是怎樣的人？”
厲王想了想，“顧辰安為人正直，對朝廷赤膽忠心，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吧。”
“王爺也對當年碧邏之敗有疑，對吧？”
厲王飲了口茶水，答非所問：“或許這也是顧家難逃的劫數。”
“不隻是顧家，還有十萬顧家軍！”
厲王斜他一眼：“本王現在說的隻是顧家。”
顧不言一頓，垂首：“是晚輩唐突了。”
厲王探究地看了他兩眼，幾番感慨：“當年你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吧，在城中受盡冷眼、屈辱，舉步維艱，能走到今日屬實不易。”
他略帶驚訝：“王爺那時就留意到晚輩了？”
“這是自然。”
厲王思量片刻：“那時我本也想援你一把，但回頭一想，你可是顧辰安的兒子啊，若這點糟心事都扛不過去，長大了也必定是個廢物，不如就任你折騰，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顧不言默然一笑。
一旁的金毋意也抿嘴笑了笑。
厲王繼續娓娓道來：“那年南蠻國再犯邊境，你請旨帶兵出戰，朝上一片反對之聲，說你年紀太輕無實戰經驗，又說你罪人之子必出師不利，就連皇上也頗多疑惑，若不是本王出面勸慰，皇上定不會松口讓你領兵出戰的。”
顧不言忙起身施禮：“沒想到當年那位背後相助之人竟是厲王，晚輩再次拜謝。”
“謝就不必了。”
厲王揚手讓他坐下，“反正敗了也不算我的，何不給顧家一個機會呢，所幸你小子沒讓我失望。”
顧不言再次笑了笑，故作随意地問：“厲王今日說這麼多，不會隻是想與晚輩叙舊吧？”
厲王默然片刻，沉聲問：“碧邏城之敗，你查出了什麼？”
顧不言也默然片刻。
繼而坦言相告：“晚輩見到了葉開當年的貼身侍衛杜遠，得知在碧邏城開戰前葉開曾收到德妃從宮裡送出的一封信，正是這封信導緻了他的自戕，也正是他的自戕導緻神機軍投降、顧家軍戰敗。”
厲王聞言歎了口氣，起身踱了兩步，“其實在事發之初，本王也有頗多不解，譬如德妃明明已難産而亡，宮中為何有傳言稱德妃沒死，甚至有婢女稱，曾親眼見到德妃夜間在宮内遊走；退一步說，倘若德妃沒死，又為何要将其子養在當時的皇後名下？為何要捏造她的死訊？而更讓人不解的是，先帝對此事諱莫如深，在人前絕口不提‘德妃’二字。”
“王爺可有查過？”
“自然查過。”
“可查到了什麼？”
厲王的神色愈加肅穆：“這便是我要見你的初衷，碧邏城之敗或許事關皇家秘辛，就連我這個王爺也被蒙在鼓裡，若是繼續查下去，有可能要面臨抄家滅族的下場，你敢與不敢？”
“晚輩一路走來，條條皆是血路，有何不敢？”
“你如今可不一樣了。”
厲王說着看向金毋意：“你有了妻室，往後還會有子孫。”
金毋意款款起身，恭敬回應，“多謝王爺替大人思慮，但貧妾會支持大人的一切決定，無怨無悔。”
聽到“無怨無悔”四字，顧不言望向她的目光裡多了幾許柔和。
厲王咧嘴一笑：“小娘子不介意，那你上頭的老母呢？”
顧不言語氣堅定：“母親亦會支持晚輩的所有決定。”
“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厲王松了口氣，“接下來，本王便說說當年所查到的情況吧。”
他重新屈身坐下，飲了口茶水，娓娓道來：“當年，我幾番查探後得知，德妃生産後，産房的人竟無一幸存，包括當時守在房中的宮奴、穩婆，以及太醫，皆不知所蹤。”
顧不言頓住：“全被滅口了？”
厲王點了點頭：“同時，先帝身邊一名叫劉旺的侍衛也不見了。”
“也被滅口？”
厲王卻搖頭：“他走了，有人見他在德妃生産當夜連夜出宮，手裡提着一個蓋着黑布的籃子，籃子裡還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金毋意一怔，這不就是話本子裡的情節麼？
她脫口而出：“狸貓換太子？”
也就是說，龍椅上的皇帝是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