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言郁郁不展,通宵未眠。
次日上朝看着龍椅上一言九鼎的冷承業,心緒複雜難言。
帝王心機之深,令人側目。
冷承業卻神色如常,決斷了幾樁政務,便吩咐散朝。
他從龍椅上起身後還不經意瞟了一眼顧不言,繼而由來貴領着走下了朝堂。
顧不言自始至終神色冷峻,不見一絲表情。
他在籌謀着如何順利地揭露真相!
如何無代價地撕下帝王的僞裝!
這個世界或許終須一個帝王,他也不在乎誰是這個帝王。
他唯一所求,不過是“公道”二字。
十萬顧家軍需要一個交代、滿門被屠的金家與孔家需要一個交代、扶風寺住持需要一個交代,父親顧辰安需要一個交代。
以及在這件事情裡受傷亦或死去的無數無名者更需要一個交代。
他握了握拳,胸口如被壓上千斤巨石。
走出金銮殿,天空下起了麻雨。
淅淅瀝瀝,令偌大的皇宮朦上了一層灰暗的色彩。
這偌大的皇宮,或許本就是灰暗無光的。
朝臣們腳步匆匆走向宮門。
有些受不了麻雨,以袖擋額。
有些在埋怨老天爺多變的臉色。
還有人在大聲疾呼:“顧大人,快些走啊,雨越下越大了。”
這世界在他們眼中,仍是原來的樣子。
這世界有些人,也永遠不希求看到世界本身的幽暗與深邃。
這世界總是有這樣多相同又不同的人啊。
顧不言冒着雨,不疾不徐地行至宮門口。
繼而坐上了回到北鎮撫司的馬車。
回去後處理完公務,仍是心緒難平。
他沉聲吩咐:“江潮,備車,去宮裡。”
江潮一愣:“大人不是……剛從宮裡出來麼?”
他提起長腿走出公房:“本座得去一趟慈甯宮。”
江潮應了聲“是”,急忙去備車。
不過幾盞茶功夫,馬車再次抵達宮門口。
顧不言遞上腰牌,徑直去往慈甯宮。
顧怡正由桂嬷嬷伺侯着試穿新做的宮裝,随口問:“這幾日,如兒那邊有何動靜?”
桂嬷嬷答:“倒是沒大的動靜,不過聽說魏家鄒氏昨日進宮看望過魏妃。”
“鄒氏進宮看看如兒也好,說不定過些時日她就能振作了。”
“隻盼着魏妃能早日振作,早日明白太後的苦心。”
“哀家不在意她是否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哀家隻盼着這宮裡個個都能太平無事。”
話剛落音,李忠躬身進殿:“太後,顧大人來了,正在殿外侯着。”
顧怡一頓:“他此時來做什麼?”
“顧大人隻說要見太後,沒具體說何事。”
桂嬷嬷略一思量:“莫不是上次顧大人沖撞了太後,心頭不安,特來向太後緻歉?”
顧怡不屑一笑:“他對哀家能有一分歉意,都算老天爺開眼了。”
說完扭頭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道了聲“傳吧”。
不過片刻,顧不言入得殿來。
顧怡率先開口:“如今子仁倒是往哀家這慈甯宮越跑越勤了?”
顧不言冷着臉,并未行禮。
環視一眼殿内後直接開口:“臣有話要說,還望太後禀退左右。”
顧怡看着他這副目無尊卑的模樣,心底也隐隐冒出火氣。
她拉下臉,朝桂嬷嬷使了個眼色。
桂嬷嬷忙領着一衆婢子退出了殿門。
殿内隻剩了姑侄二人。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顧怡飲了口茶水,語氣漫不經心。
顧不言沉沉看着她。
看着她一身華服、看着她舉止雍容、看着她身後的寶座鑲珠嵌玉。
他禁不住問:“太後究竟有多眷戀這個尊貴的位置?”
顧怡蹙眉,明顯感受到他言語裡的敵意。
“你此話何意?”她問他。
他回:“臣就是好奇,随口一問。”
顧怡從寶座上起身,朝他行了兩步,神色意味深長:“不要以為如今有了厲王做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這次冒犯的是皇帝——是龍椅上高高在上的帝王。”
顧不言一聲輕笑:“娶妻之事已是鐵闆上釘釘。”
顧怡也一聲輕笑:“日子長着呢,你以為皇帝能忍得下這口氣?”
“太後在擔心臣?”
“你是顧家人,哀家自然要擔心你。”
顧不言滿臉不屑,“臣今日過來,想說的并非是娶妻之事。”
她面色不變:“你想說何事?”
他也朝她逼近一步:“太後曾說,四方軍首領乃先帝舊識,四方軍接頭的暗符玉佩也是先帝所贈,對吧?”
顧怡怔了怔,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