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姓裴。”她道,不再說話,快速地往前走,看起來是生氣了,其實不過是根本沒法解釋。
回到院裡,雨變得大起來,打在綠葉上,發出“沙沙”聲,阿狸舉了兩把傘過來:“姐,齊王殿下。”
接了傘,阿狸察覺出不太對,直接告辭,裴蘿也想走。
“阿蘿。”裴雲庭叫住她。
她不說,不看他,腳步卻停了下來。
“不要忘了後日的約定。”裴雲庭舉着傘走了兩步,又道:“不過,本王素來寬宏大量,允許有意外。”這次沒再回頭。
裴蘿走過雨幕,走回屋前,把濕漉漉的傘放在一邊。
回到屋裡,趴在桌上想了多半天,裴蘿想到一個自認為合理的理由,因為裴雲庭的姓……好聽。
想必這個理由,他會滿意。
落定此事才算松了口氣,歪了歪頭,聽雨落下的聲音。
全村都篩選過,想來這次出行,應當不會有意外了。
第三日傍晚時分,三天義診圓滿收尾,收拾好帶來的桌子凳子,裴蘿走到了裴雲庭身邊,他像前兩天一樣,正在等她。
走在滿地金光裡,裴蘿低聲道:“我之所以選擇姓裴,是因為王爺的姓十分好聽。”
裴雲庭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她,良久後“哦”了一聲。
裴蘿:“……”
又聽到他道:“有眼光。”
心裡有什麼東西悄然融化,裴蘿又道:“十三歲那年我自己取的,我想,我應當向王爺看……”對上他的眼睛,自動減聲,“齊……”
“甚好。”裴雲庭收回銳利的眼神,“本王倒是榮幸,能成為你的标杆。”
裴蘿正暗自慶幸,裴雲庭又對她說了一句話:“可阿蘿知不知道,取了同樣的姓,便是意味着,是一家人。”
用她的名字,冠上他的姓,這次,是她自己選的。
一……家人。
在他平靜無波的眼眸裡,裴蘿心口泛起了一陣波濤。她莞爾一笑,道:“天下一大同,本就是一家人,王爺此刻住在我家,又怎麼稱得上不是一家人?”
嗓音有些顫抖,不過面前人似乎沒聽出來。
裴雲庭徑直走了,直到吃晚飯時都沒再搭理她。裴蘿也沒多去找他,在自己屋裡安靜地就着油燈默寫藥方。
寫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提醒,有那麼一個人,她思念着。這麼多年來,念想早已經融進魂靈,與她共生。
至于……并非不懂裴雲庭幾次三番話中之意,隻是無法回應。
大師兄說過,京城裡的人難以捉摸,兩世了,裴蘿深以為然。她都看不懂蕭止,裴雲庭比蕭止更複雜,又怎麼能有把握?
她也沒有忘記,裴雲庭要回京相親去,他是尊貴的王爺,會娶的自然是京城中的貴女,而她的私心,隻是陪他走過這一段,多看看他,直到他此生幸福,也算沒有遺憾。
而她,自有她的山海湖泊。
一夜過去,清晨薄霧未消,慶林就過來喊裴蘿出發。
馬車在山路上行駛,裴蘿在車裡閉着眼睛默背昨夜的藥方,不小心漏出幾個字,裴雲庭也不多言,靜靜地聽。
終于停下來,眼前正是蝴蝶泉。
裴蘿雖住在附近,大約是因為太近,其實來的次數屈指可數,縱是來也都是有目的而來,今天卻是一身輕。
過了節,來的遊客很少,大片大片的蝴蝶栖息在泉邊,無人打擾,怡然自得,實在是美不勝收。
“我們去爬山。”慶林示意阿狸,一起往山上去了。
裴蘿立在泉邊,滿眼赤金翠綠,大小蝴蝶。
裴雲庭離她有一段距離,他沒再靠近,立在原地,手裡拿着一柄折扇,并未打開:“過幾日待本王離開時,阿蘿留下吧。”
裴蘿轉身:“為何?不是商量好了嗎?”
他又道:“你若回京,必會不甯,就當本王說的話隻是開了個玩笑,還是安心地在這裡吧。”
裴蘿明白了,是因為蕭止。
“王爺是怕皇上……”她不禁笑出來,“你實在太高看我了!區區一個民女,怎麼可能入的了皇上的眼?”
裴雲庭清楚,若這世間有那麼一個人能讓蕭止發瘋,也隻有她了。她根本不知,那人的偏執,以及對她的執念究竟有多深重。
“留在這裡就能躲得過?”裴蘿問,“那我聽王爺的,在這裡待一輩子。”
裴雲庭想說,他處理好京城的事便會回來找她,醞釀了半天,望向眼前的女子,她正逗着一隻蝴蝶,臉上是少見的活潑,還是咽了下去。
他隻道:“無論何時,本王都會是你的後盾。”
裴蘿指尖一抖,一隻蝴蝶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