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
裴蘿淡淡道:“不幹什麼。”
裴雲庭不信,眼神質詢,她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再理他,靠在車上睡去了。
到城門口下了車,裴蘿立在巨大威嚴的城樓之下,凝神靜氣,掩不住一抹惆怅。
真的回來了。
許多畫面闖入腦海,今生與他的初次相遇,就是在這裡。那時候她以為隻是匆匆一瞥,便會各自歸于人海,又怎麼會料得到之後?那時她帶着面紗隐藏容貌,後來真的失去自己的臉,而如今,終得以以自己的模樣再度回來。
手被拉住,裴雲庭對她道:“跟我走。”
裴蘿看他。
前路渺渺,無所畏懼。
慶林和阿狸留在宮門口等待,裴蘿沉心,跟着裴雲庭一步步走向前方,身後跟着兩排侍衛。
皇宮裡沒有什麼變化,那時是什麼樣子,如今仍是什麼樣子,甚至于很久以前,紅牆琉璃瓦,宮女太監們垂頭來去,仿佛不管再過多久,還會是這個樣子。
裴蘿低聲:“我不喜歡這裡。”裴雲庭聞言輕笑:“那喜歡哪裡?”
“芷園。”
裴雲庭握緊她的手:“既然喜歡,今夜便過去住。”裴蘿說了個“好”,前方到清心殿外,停下不再說。
薛濤在殿門外站着,看見來人迎了上來。
目光在兩人牽着的手上溜了半天,見沒有什麼反應,隻得開口提醒:“外界所傳之事皇上也已知曉,正在裡面等待二位,禦前見駕,齊王殿下還是莫讓裴姑娘難辦才是。”
“您如此這般,隻怕會……”示意兩人還是松手,以免龍顔大怒。
裴雲庭欲松開手,手指被裴蘿抓住,握在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緘默不言,她故意掐了他一下,握的更緊,道:“公公好意,隻是我并不難辦。”
外界既已經傳開,裡面的人也已經知道,那便沒必要避嫌,隻需進一步坐實夫妻之名,任誰來都不可分。
薛濤見說不通,亦不再多言,領着二人往裡走見蕭止。
内殿龍涎浮動。
最深處,蕭止一身黑色龍袍,手裡提着一把黑劍,目光沉沉的往門口看過來。劍鞘掉在地上,發出“哐當”聲。
眼前寒光一閃,裴蘿心裡一驚,想也沒想,一個箭步擋在裴雲庭身前,蕭止前襟上繡的金龍滿眼冷怒,與她對視。
蕭止及時停手,劍堪堪落在她脖間,不過一寸距離。
裴雲庭呼吸停了一瞬,他沒有想到,她竟會為他舍命!
袖中拳頭握緊。
“讓開!”蕭止咬牙道,“你是不是以為朕真的不舍得殺你?”
“皇上可以殺我。”裴蘿看向他,表情沒有波動,繼續道,“放過我夫君。”
“你!”蕭止眼中迸出濃烈恨意,“你敢!!”
“如外所傳,早在上巳節時,齊王殿下陪我回至靈醫谷,已鐘情成婚,凡事總該有個先來後到,我并沒有愧對皇上!”裴蘿不疾不徐,将串好的話一一道來,“我已有夫,配不得皇上!”
她還想說,裴雲庭道:“阿蘿。”
裴蘿停下來,下一刻猛地被人扳開,耳中清晰聽到什麼聲音,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幾個手持長劍的侍衛圍上來,冷漠如山,齊刷刷堵在門口。
裴雲庭臂上血流如注,若不是他及時拉開她,那把劍會劃破她的脖子。
血從他指縫裡不停溢出來,裴蘿強裝鎮定地從包裡摸出止血藥和紗布,迅速替裴雲庭纏裹傷口,白布很快被浸成紅色。眼前一片猩紅,她一雙眸子逐漸變得駭人,對門口人道:“讓開!”
然而沒有人聽她的。
“一點小傷,别怕。”裴雲庭安慰她,擡眼望向蕭止,不想讓裴蘿害怕,拼力壓抑着噴薄的怒氣,“皇上要殺了她?此次與東郡的戰争能平息全是因為有她,她救下了那麼多人的命,邊疆人人稱頌,回到京城,皇上就這麼對待有功之人?”
殿内寂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蕭止劍指裴雲庭:“她有功,那麼你呢?”
裴雲庭不語。
裴蘿想說他明明也有功,守在疆場和路修明一起化解隐藏的危機,卻在看到裴雲庭沉郁的臉色時選擇了沉默。此事蕭止不可能不知道,他隻是不想聽,若說出來他隻會更怒,沒好處。
守門的侍衛全部圍上來,列陣,長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