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留了一匹馬。
她先上馬,身後是裴雲庭,他伸長手臂攏住她,握着她的手,把住缰繩,把她整個裹進懷裡。
裴蘿呼吸微頓,身下的馬已經慢悠悠走了起來,風吹散血腥氣,留下的隻有蘭花的徐徐清氣,漂浮在周圍。
她定睛看着正握着自己手的一雙大手,手背溫熱。往後靠了靠,背後是裴雲庭堅實可靠的胸膛。
“按照禮法明日才能見的,就這麼提前了,會不會不太好?”她依着他,道,“要不,我現在閉上眼睛不看你?”
尾音很輕,跟他玩笑。
手上的力度越發溫柔,裴雲庭将她抱的更穩當,才道:“自然不會,封建迷信不要信。”
裴蘿:“……”
“你今日故意跟他們過來不就是為了見我?就這麼不看我,豈不是白跑一趟?”
裴蘿揚起嘴角,并不否認:“也對。”又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你已經知道是誰幹的,那這些人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不會。”裴雲庭道,“回去我就禀告皇上,處理徐家的事,作為京城富商沒少蒙受皇恩,卻不知感恩,賄賂暗殺,傷害百姓,不會輕判。”
裴蘿安下心。
沿着清溪走了一刻,回到大路上,遠處駛來一輛馬車,帶起一道淺淺煙塵。
近前停下,車裡出來的人是都家三小姐都若,比起那日,今日的妝面格外精緻嬌俏卻又不過分惹眼,顯然是精心打扮過。都若下車,對二人行禮:“齊王殿下,郡主在上!”
“你來做什麼?”裴雲庭問她,“外面不安全,早些回去吧!”
語氣淡漠,說罷便不再看她。
“巧合,隻是偶遇而已,齊王殿下請見諒,我見郡主受傷,不宜再受風,還是坐馬車好些,便過來帶帶。”
“不必了。”裴蘿婉拒,“我向來不愛麻煩,也沒什麼事,可以騎馬。”
“那不如我一路護送?”都若又道,往後看了一眼,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再說了,怪吓人的,跟着你們總是安全些!”
拒絕不得,隻得答應,任馬車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走了沒多遠,身後傳來一道懶懶的聲音:“停車,我很不舒服!”
隻得停下來,車内都若又道:“我有些女子的事,怕是得麻煩郡主!”
裴蘿隻得從馬上下來,鑽進車裡去看她。
裴雲庭跟着下馬,兀自回味方才的擁抱,心間一片甜蜜。
明日便是大婚。盼了這麼久,終于成真了。
身後突然一道驚呼,直直炸入耳膜,裴雲庭匆忙回頭,隻見到了馬車車夫傻愣愣地立在一旁,馬車已經竄了出去,狀似瘋狂,車裡還有隐隐的呼救。
出事了!
他立刻上馬去追,然而怎麼也追不上,視野裡馬車越來越遠。
一直追到一處偏遠的斷崖處,車後木闆被踹開,滾下來一個人,衣飾華麗,捂着肩膀艱難爬起來,臉上是傷和淚水,哭着朝他示意。
裴雲庭縱馬而過,目光全在裴蘿身上,他看到了她。
馬已經跑到了邊緣,車搖搖欲墜,看起來十分危險。
“裴蘿!”
裴雲庭從馬上下來,快步奔過來。
裴蘿還沒來得及出聲,馬刹不住蹄子,車一瞬失去了重量,墜入山間斷崖,她消失在他眼前。
不,并沒有消失。
裴雲庭下墜時,再次看到了裴蘿,她在車裡,努力地朝他伸出手,一顆晶瑩的眼淚飛在他臉上。他死死地盯着她,拼盡全力,抓住了那隻手,将她成功拽出馬車。
劍在崖壁上劃出一路火花,終于停下,腳下馬車落入崖底,傳來支離破碎的聲音。
崖壁上幾乎沒有可落腳的地方。兩個人的力量不容小觑,縱然裴雲庭臂力再強,一直這樣下去也會支撐不住。裴蘿仰起臉,看到裴雲庭堅毅的下巴,挂了密密麻麻的汗,一滴滴地滴落在她衣領上,手背上青筋凸起,看的人心驚,他卻不肯放開手,摟她愈緊,勒的她骨頭疼。
裴蘿不忍他辛苦,手指一根根松開,反正底下是水潭,摔不死人。
“堅持住,不許放手!”
他察覺到她要做什麼。
“裴蘿!”裴雲庭咬牙切齒對她道,“敢放手就給本王等着!”
很兇,特别兇,兇的她直哭,眼淚汪汪的,他又笑了:“哄你的,聽話!”
“别哭了,我心疼。”
語氣是柔軟的,混雜着忍耐,裴蘿眼淚愈發忍不住。
可是劍還是崩斷了,在裴雲庭臉上劃出一道血痕,兩人再度失去支撐。
裴雲庭摟緊裴蘿,牢牢護住懷中人,穿過山間薄霧,一同滾落到斷崖最底下的冰冷水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