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一群過來鬧洞房的人正笑意盎然地伸長着脖子瞅今日的新娘子,裴雲庭假意驅趕,好笑又無奈。
分明是很高興,很驕傲。
裴蘿嘴角跟着溢出一絲笑意,心口處溫暖。
撒過帳之後,喜床上滿是棗,生,桂,子,紅豔豔香噴噴的,煞是饞人。
新人手臂交纏喝下合卺酒,周圍傳來一陣歡呼。
“親一個!”
“親一個!”
哄鬧聲不絕于耳。
當着這麼多人,裴蘿垂下頭害羞,香氣緩慢撲近,她心裡悄悄期待。額前忽地一潤,聽到一陣不滿意的抽氣聲。
放下手中纏繞了紅色絲線的酒杯,裴雲庭被幾雙手拉走去招待客人,他隻來得及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對,随即消失在人群裡,裴蘿才撲哧一聲笑出來。
恩,方才那個,新娘子也不太滿意。
房門關上,所有的喧鬧被瞬間隔絕,安靜下來,梅香和竹韻陪伴在裴蘿身旁,幫着她換下厚重婚服,穿上輕薄舒适的喜色常服,拿東西吃。
裴蘿邊吃邊亂想,今夜可是洞房花燭夜,或許……
過了許久門才被再次推開,梅香和竹韻行禮後離開。
裴雲庭一身紅,絲縷酒氣萦繞在側。他脫去外袍置于衣架,隻着了紅色中襯,身形越發顯得挺拔,步伐穩健。
裴蘿忙拿扇子擋住臉,心跳加速。
裴雲庭坐在她身邊,手指微動,拿下她手中的孔雀羽扇,直勾勾地看過來,本就染了酒意的眼睛多了一絲迷離。
往日裡她幾乎不怎麼打妝面,今日大婚化上了妝,黑眉紅唇,白茶花陡然變了妖豔的紅茶花,魅惑誘人,她自己卻分明不知。
紅燭通明,美人嬌豔。
洞房良宵,心神搖動。
裴蘿不再遮扇,微垂下頭,糾結了半天後,她終于鼓起勇氣,夠到他耳邊,吐出兩個字:“今晚……”
瓷白的臉頰如染了紅墨,她傾身靠他太近,暈出的熱度不可抑制地撲在裴雲庭臉上。
有香氣漂浮,勾起那天的記憶,水下模模糊糊間感受的,來自她唇間渡過來的清新。片刻失神,他想一親芳澤。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裴雲庭微斂雙目,等心神平靜,才握住她的手,道:“本想把老師和師母接入京城來看你成親,奈何時間不夠,路程遙遠又太過奔波,對兩位老人家不太好,我已向皇上告假半月,過兩日就可以啟程回去。”
裴蘿驚訝,沒想到他會安排此事,一時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又是高興又是感動。
裴雲庭眼神不離,無比缱绻地落在她喜出望外的臉上,越發柔和:“白天折騰一天,累壞了吧,今晚好好休息。”
“可……”裴蘿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今夜是洞房呢……”
“洞房?”他突然湊近,眸光直閃爍,她驚慌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後退,一隻手掌穩當當托住了後頸才不至于撞到床柱上。
她害怕。
裴雲庭察覺到她在躲他,扶她坐好,微微斂目遮住一絲失落,對她道:“不用怕,我之前說的話算數。”
“細細算來,你我之間相處的時日不多,你還不夠了解我,對這裡也不熟悉,我希望能慢慢來。”
“等你準備好,心意相通的每一天都是洞房,不隻今夜,不用急。”
裴蘿:……
這腦子大概是蒙了,連害羞跟害怕都分不清,以為她不願意。
她垂頭聽着他的一堆話,認真思索自己是否要撲上去按住他,把人給辦了。
思慮良久還是作罷了,終歸太過狂野也不太好,男女之事上多少還是要矜持些,方才能讓他欲罷不能。
前世在宮裡,那些後妃們用來釣蕭止的招數,她也是耳濡目染學了不少。這男人嘛,都已經落在床上了,自然不怕他跑了,就算是不行,她也有的是招。
想來裴雲庭眼眸清亮,陽氣旺盛,身體康健的很,沒有這方面煩惱。
既然他說了,她便聽他的慢慢來,就看往後誰先受不住。
來日,方長。
思及此,裴蘿抓了條鴛鴦枕塞進裴雲庭懷中:“我才不急,明日就走,你先睡!”坐于梳妝台前,卸去妝面。
裴雲庭通身舒坦,半支着下巴,靠在床邊看她擦去白日濃妝,恢複成平日的樣子。他看順眼了才轉開臉,不經意間掃到枕下一個東西,因為枕頭移位而露了出來。
是一本圖冊,忽地想到些什麼,裴雲庭拿起來翻了兩頁,老臉一紅,忙又塞了回去。
恩……這東西,先藏起來,往後再看。
裴蘿早已經透過鏡子将他的舉動看得格外清楚。那圖冊她早已看過,不過爾爾,但她什麼也沒有說,收拾好自己,擡手捂嘴打了個哈欠,走過來躺下。
還未閉上眼,一條手臂自背後伸過來将她松松環抱,身體沒有緊貼。裴蘿轉過身,腦袋抵在他肩窩處。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躺着,衣袖交疊,氣息相纏。
“阿蘿喜歡我嗎?”裴雲庭問,“看在我為你跳崖的份上,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喜歡?”
回答輕柔而笃定:“喜歡。”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雲庭心頭一定,卻并不覺得輕松,又問她道:“那……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