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蘿笑,丁娆湊過來,輕聲對她道:“這種事我們都已經習慣了,但你們倆不一樣,你年紀小,第一次同他分開這麼久,又這麼遠,肯定很難過,他知道你不喜歡多說,才讓我多來看看你,我也是很高興的!”
“再說了,就算裴雲庭不說,難道我就真不來了?”丁娆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
裴蘿低頭喝湯。
這種事怎麼能習慣?永遠都不會習慣的,對于裴蘿來說,她也并不希望丁娆真的就習慣了,實在太痛了。
那一日她有多失落,裴蘿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裡。對方為了讓她開心,拿着自己血淋淋的傷口來開玩笑,她又怎麼可能不懂事?
“嫂子,明日我休息,我能去你府上……看看信嗎?”裴蘿小心問道。
她知道丁娆不會介意,然而她還是想盡量地展示自己的誠意:“我隻看我該看的,我發誓,我保證!”
“放心看,随便看!”丁娆說,說着說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該看的?”裝模作樣思考道,“沒什麼不能看的!”
休沐日,天氣晴朗,裴蘿帶着梅香竹韻過來将軍府,看到了裴雲庭借别人的家信寫給她的話。
看到後裴蘿才明白,這些話不是裴雲庭寫的,也不是對她說的,是他借了路修明的手,又借着丁娆的口,暗暗訴與她。
信中路修明寫道,夫人若無事,可經常去王府裡看看裴妹妹,雲庭擔心她心思憂慮,又生性不愛多說,會憋出病來,故麻煩夫人多去走動,帶她去各處散散心,雲庭将不勝感激,我身在南疆,亦深為夫人驕傲。
還有很多吃的,喜樂樓的肘子,街口胡家的芝麻羊肉餅,東鋪的大餡包子,醉花樓的茉莉花蜜,都讓丁娆帶她去嘗嘗。
這說的,倒像她滿腦子都是吃的,隻知道吃。
她讓他努力加餐飯,他也在想方設法讓她多吃飯。
如此還真是……心有靈犀。
裴蘿垂眸淺笑,随後把信紙折好,交還給丁娆:“謝大哥大嫂。”
“沒什麼,你開心就好。”丁娆笑容開朗,“隻不過,我倒覺得,他是多操心了,你比我想象的顯然要更堅強。”
裴蘿再度莞爾。
堅強這種東西,都是給讓旁人看的,自己的心碎成了多少瓣,深夜的蠟燭最清楚不過。隻不過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沖淡了些,所以好多了。
走出書房,丁娆提起自己第一次與路修明分離之時的事:“那時候我十六歲,才剛成親不過一月,他就走了,我一想起來就會哭,偷偷哭了好幾天。”又轉向裴蘿,眉目清秀灑脫,“看不出來吧?”
裴蘿靜默,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的确看不出來,但能想的出來。
“沒有人天生會堅強,就能平靜地接受離别,不過是沒辦法,隻能接受。”丁娆又道,“不過還好,日子還很長,感情也并未淡薄,總有相見的時候。”
她抱着手臂看向院中:“有些人呐,一旦離别,就再也見不到了,所以你我總歸還是幸運的!”
裴蘿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些什麼,凝望着她的側臉,低低“嗯”了一聲,無比鄭重,仿佛要把這個字刻進骨中。
送裴蘿回去,她明日還要入宮當班。
“等你再休沐時是七天之後,到時候也到了二月春耕時節,可以陪我一起去走走,就當提前踏個青。”丁娆提議。
裴蘿爽快同意。
進入二月,雖是還未完全進入春裡,天氣也是一天暖過一天。
裴蘿帶着梅香竹韻随丁娆出門踩早春,來了靈願寺。
都未聲張,而是安靜地随着上香的人一步步前行,走到大雄寶殿之中,于盛大的佛像下虔誠跪拜。
青煙中,裴蘿擡起頭,佛像溫和而仁慈,與之前看到的并無區别。
他垂着漂亮柔和的眼睛,憐憫着眼前的小人,可憐她滿目淚光,卻隻能獨自幹涸,無人發覺,無人拭去。
裴蘿蓦地想起一事,裴雲庭在這裡還有個秘密。她突然很想知道,一刻也不能再等。
但還有旁人在,一時也不好說,隻能強行壓下。
一夜都不踏實。
翌日,裴蘿請了個假。她誰也沒帶,獨自一人過來靈願寺,徑直去往後山。
後山的梅還在開着,天氣和暖,開的竟還算熱烈。一枝梅斜斜曳出,搭在窗台上。窗子平整嚴實,裡面什麼也看不到。
裴蘿走到門前擡起手。
一瞬間突然開始劇烈心跳,蹦蹦蹦地狂亂着。
這裡面,藏了什麼?
為什麼她會這麼不安?手停在門前,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
裴蘿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往前一步。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