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還記得自己的此行的任務,未曾将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表露出來,隻在心中暗暗驚歎。
她臉上端着恰到好處的笑。
這是經班大家指點過的,既不會讓人覺着冷淡疏離,又不會顯得谄媚讨好。
王氏的侍從在前引路,而身後,是捧着賀禮的内侍、宮女。
這樣一行人,在今日登門祝壽的諸多客人中,也顯得尤為突出。一路走過,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道目光落在蕭窈身上。
衆人都想看看武陵來的這位公主。
傳聞她在鄉野間長大,雖貌美,但無才無德,嬌縱蠻橫。
重光帝登基伊始,甚至都沒敢将人帶來建邺,悉心教導這麼久,才終于肯放她在世家這裡露面。
在來之前,班漪面上未曾表露,但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憂。怕蕭窈未曾來過這樣的場合,會緊張露怯,叫人看了笑話。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喜歡這位小公主,不願這樣的事發生。
而如今,懸着的那顆心終于落回原處。
蕭窈壓根不在乎這些名滿天下的士族。
心中不認為他們有何尊貴,也不期待獲取他們的認可,故而并不會為此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她就是依重光帝的意思,來送些壽禮,再吃頓飯,就可以打道回宮了。
蕭窈來到松柏院時,裡邊也得了通傳,原本正撒嬌湊趣博老夫人高興的女眷們齊齊安靜下來。
唯有備受疼愛的王四娘子沒什麼顧忌,依偎在老夫人身側,依舊道:“可算是來了。若不是祖母壽辰,這位還不定藏頭露尾到什麼時候呢。”
在場衆人皆是擅察言觀色的,心照不宣地交換着眼神。
陸三娘子掩唇笑道:“聽聞公主這些時日,在潛心學琴。”
王四娘子冷笑了聲,正欲開口,被自家祖母瞥了一眼,這才停住。
婢女打起簾攏,請蕭窈入内。
房中溫暖如春,這時節,竟似有清清淡淡的瓜果香,很是宜人。
蕭窈繞過那十二扇的檀香木松鶴屏風,這才見着正廳的全貌。
寬敞華貴的廳堂中,已聚了不少女眷,衣香鬓影,錦繡如堆。像是春日裡滿園開得姹紫嫣紅的花,賞心悅目。
而被她們簇擁着,斜倚在正中的,是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銀發梳得一絲不亂,精神矍铄,石青色的衣裳恰到好處襯着她雍容華貴的氣度。
因上了年紀的緣故,眼眸稍顯渾濁,但擡眼時看過來的目光卻格外利。
蕭窈不喜歡這樣的視線。
會讓她有種毫無保留的、被審視的感覺。
“恭賀老夫人六十大壽。願如南山之壽、松柏之茂,福壽綿長。”蕭窈垂了眼,“父皇感念王氏多年辛勞,于國于民,居功甚偉,也為您另備了壽禮。”
“皇恩浩蕩,王氏自當盡心竭力。”
王老夫人略擡了擡手,立時有婢女上前挪了坐席,請她與班漪落座。
“久不見你,近來可還好?”老夫人再開口時,卻是對着班漪。
“承蒙聖上信任,召我入宮教導公主,故而近來少走動,勞您記挂。”班漪笑着,不動聲色地将話題扯回蕭窈身上,“好在公主聰穎,興許再過些時日便可出師,屆時我便又清閑下來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這才向蕭窈道:“公主初來建邺,可還習慣?”
蕭窈低眉順眼道:“一切都好。”
“既如此,閑暇時宜多走動。宮中隻一位公主,無人作伴,怕是無趣。”老夫人看向身側的四娘子,笑道,“你近來不是在與盈初她們商量着籌辦雅集?屆時記得給公主遞請帖。”
蕭窈循聲看去,與一位美貌的小娘子視線撞了個正着。
她穿着條石榴紅的衣裙,雀羽金線繡成,熠熠生輝,華美至極。
鬓發上簪着支鳳凰銜珠钗,凰羽精緻,最難得的還是那珍珠,個個飽滿圓潤,在日光之下竟依稀泛着幽光。
光彩奪目,世所罕見。
蕭窈從沒見過這樣的珠子,倍感新奇,目光在其上多停留了一瞬。
她知曉,這是王家的四娘子,王滢。
早在背王氏族譜時,女史們就曾同她提過,說四娘子是王家最受寵愛的女郎。
前幾日班漪也曾提起,說當初四娘子出生時,老夫人曾夢見紅霞漫天,以之為吉兆,故而将四娘子放在自己院中,親自撫養長大。
而後隐晦地提及,因整個王家千嬌百寵,四娘子性子不大好。
而如今,這位性子不大好的四娘子略擡了下巴,同她道:“祖母說得是。不過既為雅集,不說琴棋書畫樣樣齊全,至少精通其一,才不至于空坐着無所事事……”
“不知公主擅長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