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夜晚漸漸吞噬暮色。
偶爾微風吹過,帶來些許夜晚的寂靜。
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還亮着,發出半死不活的光,映照出旁邊堆積如山的文件和報告。
賀追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扔下手頭裡的活,半靠在椅背上,扭頭看向辦公室外還亮着的燈光。
大部分公司員工還留在崗位處理這幾天發生的纰漏。
他們也是被拖累,不像他,連對上級發洩的機會都沒有,隻能默默彌補上級帶來的損失,即使這完全不是他們的錯誤。
賀追心裡又不爽的罵了賀全一句,點開聊天記錄,想和賀州聊聊。
上一次聯系還是在家族年會的時候,賀州給他發消息讓他回公司開年會。
但賀追向來不喜歡這種虛情假意,便一口回絕了,然後帶着慕時期去了郾城看了跨年的煙花秀。
十一月二十七
腦子一鍋粥:[有事。]
賀追:[?]
腦子一鍋粥:[爺爺讓我轉告你,下個月三号公司年會,回來過個場。]
腦子一鍋粥:[老地方。]
賀追:[讓他滾,不去,忙。]
腦子一鍋粥:[……]
呃,他有說過這話嗎……
賀追心虛的撓了撓臉,繼續往上劃了劃以前的聊天記錄,不是叫他回去吃飯就是談一些工作上的事,簡短的看上去簡直不像是帶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弟,甚至連合作夥伴都不像。
賀追打開手機鍵盤,對着對面的純黑頭像猶豫了很久。
盡管他一直覺得賀州是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但卻沒有那麼反感,甚至有時候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
他母親身份特殊,賀州從一出生就被冠以了公司繼承人的身份,從小到大享受着賀家的全部特權,賀全在他身上花盡了精力。
在無數的聚光燈下成長,他像是被養在一個巨大玻璃罩下的玩偶,被幕後的人操縱着,循規蹈矩的過着他的人生,從學業到事業,他幾乎全程被監控着。
賀全給他鋪好了人生每一個重要節點的路,包括他什麼時候該戀愛,要和什麼人一起結婚,其中的權衡利弊都已經有了天平,賀州隻需要乖乖坐在一邊,等待着另一邊等價的砝碼。
他會不會不反抗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在與之對抗的道路上,賀州是孤獨的。
七歲的時候,賀追曾親眼看到賀全将賀州養的兔子,當着他的面從三樓的窗戶上扔下去,原因隻是因為賀州期末考試沒有考到第一名,賀全警告他不要因為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影響學習。
而他的父親在一旁冷漠的目睹了一切後,隻是象征性的拍了拍賀州的後背,就冷漠是和賀全離開了,賀追在賀州的房間,看着他站在窗邊,冷靜的吓人。
雖然不知道這件事對賀州的心理陰影有多大,但當時七歲的賀追确實是被吓壞了,連着有兩年沒敢再去他家找他玩。
兔子最後肯定是死了,而且是賀追幫他埋的,那是賀州第一次求他,雖然一點也不像求人的語氣。
從那以後,賀追見他的次數變得非常少了。
參軍前賀追最後一次見賀州是在晚會上,那個時候賀州因為拒婚已經和賀全鬧翻過一次了。
賀州示意和他碰杯,祝賀他馬上要逃離賀家的牢籠了。
賀追将酒一飲而盡,當時很認真的問他,要不要也逃走。
答案出乎意料,他一口否定了,賀追疑惑,問他後面打算怎麼辦。
觥籌交錯的宴會中,賀州看向遠處在衆人擁簇下的賀全,搖着杯子裡的酒,搖頭。
“這不是我該考慮的。”
什麼叫不是他該考慮的?這都鬧成什麼局面了,現在公司也不管了,躺平擺爛了?
賀追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半天沒想明白,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而且關于他突然要結婚的那個omega,至今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
賀追心煩意亂,一想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見到慕時期,距離他出差結束回平都要離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就更郁悶了。
叮咚——
手機突然蹦出一條信息。
居然是慕時期!賀追立馬如獲珍寶的将手機捧起來。
17:[在忙嗎?]
賀追:[不忙的。]
賀追看到昨天給慕時期設置的聊天背景,就是他們去海邊給慕時期和石頭合影的那張照片,瞬間感到陰郁發心靈一下子被治愈了。
?:[有突發狀況,我可能得在南灣留的時間長一點了。]
賀追看到消息,腦子裡全是,真可愛啊!樂呵呵的發過去:[好巧,我也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緊接着對面好像在猶豫什麼,不斷的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
?:[抱歉,離婚的事,可能要拖一陣了。]
……,本來喜滋滋的賀追突然被澆下一桶冰水,緩好半天才心痛地回複:[沒關系,工作重要,理解。]
好吧,自作孽不可活。
17:(小倉鼠鞠躬)
賀追:[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了,最近比較忙,中午可能打不了電話,要好好吃飯。]
?:[你也是。]
回完消息,慕時期摁滅屏幕眨眨眼,感到困惑,打不了電話和他好好吃飯有什麼聯系?
“師哥,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快點休息吧。”,許年合上筆記本伸了個懶腰,迅速的收拾好桌子上的資料。
從早上七點收到總部的同意消息一直到現在,他們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四個小時。仔細的了解了秦青的資料,跟何國安對接好了下次預采的時間,做了大概的采訪提綱,雖然看上去不多,但也挺累人,費腦細胞。
慕時期點點頭,臨關門的時候,許年突然轉身提醒道:“師哥你别忘了吃飯,中午就沒吃。”
慕時期才想起已經在窗邊涼透了的小籠包,沖許年比了個OK的手勢,雖然并不是很想吃,但考慮到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幹,可能吃不上早飯了,還是打開包裝盒,想着塞幾個充充饑。
醋汁澆在小籠包上,沒有熱氣的小籠包,似乎連食欲也一起帶走了,慕時期夾起一個,小口的咀嚼着。
他吃飯的時候一直很喜歡發呆,也算是他放松的一種方式,但好像自從賀追和他住在一起之後就很少有這種發呆的習慣了。
剛剛也忘了問他有沒有吃晚飯,不過應該不用擔心吧,他身邊那麼多照顧他的人,到時候肯定會提醒他的。
吞下帶着肉餡的包子,慕時期思緒飄得很遠,脫離工作之後,又掉進了生活的怪圈。
……
手機在桌子上突然開始發出振動,慕時期拿起手機,是陸聲打來的電話。
莫名感到心虛,于是接通電話開了免提。
“慕大記者,出差延長時間了啊?”,陸聲打着哈氣跟慕時期問好,聽上去聲音很是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