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繞在小女孩身邊的煙在這句話後散去了幾分，而她終于像認清了什麼一般，閉上了眼。

“名字！”

喬枝使勁想從那句瀕臨崩潰的魂魄裡問出來什麼，然而直到魂魄碎裂四散，飄散在屋内各處為止，她都沒有再睜開眼。自此，她的魂魄已經完全破碎，既無法入輪回、也無法再保有任何意識，最後的歸宿大抵是變成孤魂野鬼的口食。

這時，屋内四角的蠟燭都熄滅了。

“魂魄能感知到自己的後果。這是她的意願，你幫不了她什麼，幼童就是這麼沒有理性可言的存在。況且轉運契，也是她自己同意的。”

盡管李可隻能聽見家靈和喬枝的話，但隻是這樣，她還是快速捕捉到了重點，“轉運契？”

“邪門歪道罷了。”

家靈答完，繞着屋内轉了一圈，身形逐漸淡去。李可的手放在垂下頭去的喬枝肩上，以她的經驗來說，雖然她來不及徹底理清現在的情況，但她看得出來家靈并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靈，于是她看向家靈，語氣盡量堅定地開口。

“請問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家靈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單以李可摸爬滾打職場的經驗來說，這便意味着有機會。

“我會畫畫，也會幫忙找情報。請問我有什麼能做的嗎？我想幫上我的拍檔。”

喬枝的身體抖了一下，她猶豫地擡起頭，兩人一起看向家靈。

唉。

家靈閉上了眼，像是無聲的歎息，“此兒魂魄已碎，無力回天。”

果然是這樣……喬枝心裡有數，無力地又低下了頭去，然而家靈的話卻仍有後續。

“但你們所住的府邸，仍有魂魄未亡，信物已在你們手中，何去何從由你們決定。”

最後一縷煙卷成旋渦散去時，李可看見什麼東西從中掉了出來，她伸手一接，系着藍繩的蒼藍色玉佩便落到了她的手中。

也是在這一瞬間，她的眼中看見了此前不曾見證的世界，也看見了剛剛她看不見的床上的身影。

“我……”

李可擡起頭，看見了許多碎片，它們徑自飄在屋内，零星有幾點飄出了被打開的屋頂。

這是另一種意義的解脫。

小黃在她們沒注意的時候，已經悄悄離開了。

李可和喬枝踏上回别墅的路，路程不長，李可卻看見了此前從不曾見到的風景。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李可拉住喬枝，有些誇張地詢問出現在眼前一個個靈的名字，每得到一個回答，她都會十分欣喜地對喬枝表示欽佩。

其實喬枝看得出來，她這是在變着法子給自己鼓勁，但現在她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所以說，這塊藍色的玉佩代表家靈暫時把自己的力量借給了我？”

李可驚喜萬分，将玉佩捧在手心不敢相信。

“嗯，之前像我們在遇到的惡靈、胡蝶、小黃或者家靈，她們都屬于是自身力量比較強，所以可以‘被動’令特定對象看見。但有了這塊玉佩，就能主動看見所有靈了。”

啊……原來能看見她們的原因是這個，并不是因為自己有天賦啊。

又走到了熟悉的海灘，李可想起自己不久前剛在這自誇的話，不禁感覺臉有些燙。她的眼睛咕噜轉了一圈，最後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一把老鑰匙。

“剛剛家靈說，我們現在住的府邸仍有魂魄未亡，而且信物在我們手裡。現在想起來，信物說的會不會就是這把鑰匙？”

喬枝看着鑰匙許久，點了點頭。

“我覺得有可能，我記得鐘管家說過，她也不知道這把鑰匙究竟對應哪扇門。那就是說，濱南别墅裡很有可能有和那間房一樣的房間。不過……”

喬枝停下了腳步，看着李可的表情有些退縮，“我會去找這個房間，作為靈媒，我實在沒辦法接受有人用這種方法奪人氣運。”

“不過……我也明白”，剛硬氣了一句話的時間，喬枝的氣勢又弱了下去，“隻要人存在私欲，世間類似的事情就會永遠存在，以我的力量永遠也沒辦法促成真正的平衡。”

“我、我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我隻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眼前的事如果能出點力就試試看。這次的行動很可能也沒有報酬，所以我不會勉強——”

“好了好了，停！”

兩隻手捂住她的臉，陷入自證陷阱的喬枝終于停下了。

“首先，我們現在沒有回去的錢了！其次，我雖然不善良，但也沒有冷血到可以對任何事情都視而不見！最後，既然這件事就發生在濱南别墅，那它很有可能與甯家的事相關，我們選擇了來，就得參與到底。”

“綜上所述，我們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拍檔，所以别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趕緊回去看看還有沒有剩飯！”

喬枝眨了眨眼，呆呆地點了點頭。

海邊日落的晚霞餘晖未褪，返程公路上，兩個互相牽着手、偶爾相依的影子輕快朝着濱南别墅的方向走。

隻不過這時的她們尚不知曉，濱南别墅的混亂已經拉開序幕。

“滾啊！你家裡明明那麼有錢，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玩窮人過家家嗎？你到底懂我什麼啊？！”

……

“你不覺得你做事很過分嗎？！可不可以不要跟十年前一樣蠻不講理？！”

……

被砸壞的行李、再不留顔面的抨擊。

這趟水遠比她們以為的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