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上那輪皓月宛如那漲海裡撈出的珍珠,白淨無瑕,靜靜地懸挂在天幕之上,透過半開着的海棠文花窗内,灑下一片清輝。臨近仲秋,夜裡微涼,陳阿嬌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終是就着月光起了身,寒意在織金錦被落下的瞬間席卷陳阿嬌全身,她輕歎一聲,伸出修長的手挑開霞影色軟蘿煙帳下了床,聽着外間靈兒呼吸均勻,已然熟睡,她不喜宮女跪着守夜,母親亦是,故而雖尊卑有别,隻要不在宮裡歇息,府裡是沒此等規矩的...
陳阿嬌不願叫醒靈兒,便自己蹑手蹑腳的拿了件披風出了房門,站在門邊,将門輕輕合上,見不遠處池塘邊泛着月色,一隻金官東四仰八叉的躺在黃岩石上,陳阿嬌不由輕笑出聲,也不知是因為那龜,還是因為自己此刻這莫名其妙的行為...她在木欄内走了一會,果不其然...迷路了...
其實也不能怪她,母親對她行為舉止并未約束,比起其他的侯爵小姐已然好上不少,但無事時,她均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待在自己的小院裡撫琴...青天白日的有奴仆帶路,這大晚上的...被自己的蠢到,陳阿嬌拍了拍手不得不喊出聲:“商序...”
陳阿嬌甚至都沒看清人是從哪飛來的,商序已經恭敬的半跪在地了,她不由好奇的問商序:“你這是從哪飛來的?”
商序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小郡主很少跟他們這些個暗衛說話,或說他們本來就該如同空氣...現下好端端的覺不睡,居然還不帶婢女四處遊走...莫不是惡鬼附身了?主子問話了又隻能回答:“回郡主...梁上...”
陳阿嬌笑出了聲,她的笑聲悅耳動聽,仿佛天籁,但商序不敢擡頭,這刁蠻郡主是看一眼便能剜了他眼睛的主...阙殇的前車之鑒可血淋淋的擺在那呢!
“帶我去阙殇那裡...”陳阿嬌吩咐着,聲音無一絲情緒,但也讓商序心下大驚!這阙殇腰間中了一劍,好在沒傷及要害,躺床上将養着呢...大夫說得調養半月去了,阙殇今日是又得罪主子了???讓這小郡主大半夜都要找他算賬?!
一股涼意從商序心底升起,再好的底子也經不起主子折磨啊...商序真怕阙殇這小子小命不保,于是穩穩的跪着,猶豫了半晌對陳阿嬌說道:“主子...下人房路途遙遠,何況這男女有别,被長主若是發現...”
“要你帶路就帶路...”陳阿嬌嗤笑一聲,她還能不知道商序心裡在想什麼...怪她平日氣性大,想着他們這些個暗衛功夫了得,身強力壯的...替家仆們受點皮肉之苦也在情理之中...夜裡步行不便,商序舉着個火折子走在前面,他其實想離陳阿嬌遠一些,又怕這府裡的掌上明珠磕碰着...今日小黃門來報,說她摔了馬,往常就待在府裡曬太陽的世子陳蟜聽了拔劍就往府外沖,那架勢像是要跟太子爺拼命似的...若不是長公主攔着,明日朝堂上定得被太子黨羽狠狠參上幾本!
從繁華的大院漸漸走向曲徑小道,陰冷潮濕的環境是陳阿嬌想象不到的...地上的落葉散發出腐朽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陳阿嬌輕咬着唇,皺起了好看的葉眉,腳下的濕潤黏膩讓她差點摔了一跤,好在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根枯木才穩住身形,刺痛感随即從腳踝處傳遍全身,擡頭看向商序,面具遮住的半張臉都難掩惶恐之色,如臨大敵一般,眼下這情形,可能确實比讓他去刺殺幾個人還難處理...陳阿嬌不免歎息了一聲,立刻站直了身體小聲對商序說道:“無事,你往前走...”
好不容易到了阙殇的下房,陳阿嬌對商序擺擺手,讓他走,商序剛想回絕,就被陳阿嬌回瞪了一眼...商序覺得不要自讨沒趣,便毫不留戀的飛身而走...待陳阿嬌推門而入,她不敲門的後果就是差點被阙殇一劍封喉...陳阿嬌斜眼看着離她脖頸隻有半寸的寒劍,涼涼的問道:“怎的?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