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毅宗反倒樂了:“我怎麼聽少爺罵人這麼帶勁。”
“卧槽,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賀初衍絲毫不客氣:“受虐傾向别太嚴重。”
池半夏滿臉一言難盡,沖台上說:“沒救了,年紀輕輕就瞎了。”
黃毅宗:“……”
不是,他就是覺得少爺帶勁而已。
怎麼一個個用看絕症患者的悲痛目光看着他。
唯一被迫穩重的徐宥,無奈搖了搖頭:“大黃,開燈!”
“哦哦,來了!”黃毅宗朝着台下的池半夏驚喜預告,“仙女,等着看驚喜!”
然後彎腰,任勞任怨地打開開關。
最先亮起的是,被做成火紅架子鼓造型的燈牌,高高懸挂在半空。
勾勒出三道并肩而立的人影。
池半夏站在台下。
晚風輕揚過烏黑發絲,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經快三年沒碰過架子鼓了。
随着一盞盞頂燈亮起,點亮舞台中央那道瘦削身形,賀初衍斜挎着把黑金電吉他,側臉張揚又耀眼。
徐宥身前挂着悶騷紫的貝斯,黃毅宗站在繪滿黑白動漫塗鴉的鍵盤前。
伴奏漸起,響亮好聽的口哨聲響起。
像是奪目流星劃破夜空。
賀初衍開嗓。
Don't let your head hang low
(不要将頭深深低垂)
You've seen the darkest skies I know
(我知道你曾看見過黯淡夜空)
Let your heart run child like horses in the wild
(女孩,敞開心扉,馳奔曠野)*
是他們三年前曾參賽的歌曲。
池半夏無法将視線從眼前奪目的一幕移開。
響起鼓點的瞬間,池半夏聽出來這是自己那時錄下的架子鼓solo。
久違的熟悉感滿溢心間。
不打不相識、不曾被誰看好,甚至被取笑是“一個猴子,一個眼鏡,一個花瓶,一個小學生”的四人組合。
構成三年前那個瘋狂肆意的樂隊。
過去和此時在眼前重合。
将她扯回到那個無盡烈夏的漩渦中。
直到最後一段清唱傳來,少年獨有的清朗嗓音,帶着幾分變聲期的沉。
仿若流星漸明漸暗的拖曳痕迹。
The sun it glows like gold
(看這烈陽如金,熠熠生輝)
Feeling warm as a burning coal
(驕陽似火)
Let your soul shine bright like diamonds in the sky
(你心閃耀,璀璨當空)
So take my hand and home we'll go
(牽着我的手,我們一起回家)*
滿目耀眼鐳射燈光下,少年一把電吉他,汗珠滾落鋒利喉結,朝台下扔撥片,燃燒起夏夜烈焰。
他說:“獻給我認識的最勇敢的女孩。”
台上台下,目光對視。
滾燙蟬鳴般的心跳響起。
池半夏來不及感動一秒,就被身邊殺雞般的尖叫聲,險些刺穿本就脆弱的耳膜。
咬牙忍住沒能打轉的眼淚,頓時吓了回去。
轉頭,正對上旁邊女生眼裡激動的小目光。
是個漂亮很會打扮的女生。
“真的好帥!”
女生湊得很近,很自來熟地跟她搭話:“關鍵是唱歌好好聽,彈的也好。”
“比那群不懂裝懂的好多了,不知道敲的什麼架子鼓,說是給我慶生,我還以為他要在我墳頭蹦迪呢,在那裡待着簡直是精神折磨。”
池半夏從她抱怨話語裡,總算得知那慘絕人寰的噪音污染,究竟是從何而來。
整個場地的尖叫聲在蒸騰、盤旋,如屠宰場般冷酷無情。
這年頭的化學攻擊,屬實可怕。
也到了此時,池半夏才發現身旁圍滿了不少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吸引過來的。
“讓開讓開!”
“聽到沒,快他媽都讓開!”
來勢洶洶的嗓音響起,在人堆裡破開一條道路。
打頭的是一個滿頭雜亂的黃毛,脖子上一串銀色大鐵鍊,骷髅衫破洞褲,特别有八九十年代迪斯科風範。
身後跟着七八個不良少年。
緊緊跟在旁邊的小弟嚷着嗓子,仰着鼻孔看人:“不知道我們老大,今晚在江邊擺了場子,要給女神慶生?你們知道是惹到誰了嗎?”
黃毅宗頓時聽樂了,他早幾年刺頭慣了,自認黃毛破洞褲都是他玩剩下的,完全看熱鬧不嫌事大:“少爺,這是來找你茬的,這你能忍?”
賀初衍唇角微扯:“這都誰?”
徐宥仔細瞧了瞧:“哦,旁邊職高的,打頭的是老大。”
“管他老大還是金毛獅王。”黃毅宗繼續拱火道,“少爺你搞砸别人的浪漫計劃,别人來找你算賬咯。”
賀初衍:“關我什麼事。”
黃毅宗:“你沒聽到場下的尖叫,要多瘋有多瘋,風頭都被你占了,不高興了咯!”
黃毛嘴角止不住抽搐,來算賬,結果這倆人當面聊上了不算,還一唱一和的陰陽怪氣。
面子挂不住,臉都徹底黑了。
賀初衍随手把電吉他一抛。
旁邊的黃毅宗穩穩接住。
賀初衍長腿一跨,大馬金刀地踩着舞台邊凸起的阻障。
朝台下微揚下巴,一股睥睨的勁:“怎麼着,這是想砸場子?”
整個人張狂嚣張得不行。
Bking人設不倒。
這架勢夠足,底下一群人被唬住,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片沉默中,賀大少爺懶懶開腔:“急什麼,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徹底些好,腿在這裡又跑不掉。”
池半夏聽到“怎麼着,這是想砸場子”後,就默默往人群外退。
賀初衍的藏頭暗号很明顯。
——即将撤退。
音響被長腿踢倒,發出轟鳴刺耳的動靜。
賀初衍左掌撐住台面,一個利落斜跨,從高台斜翻而下。
另外兩人各一個推車,朝着不同方向跑走。
黃毅宗邊跑,還不忘回頭叮囑:“台是租借的,損壞要被抓去陪警察叔叔喝茶的!不信就大可試試,前幾天剛被逮進去幾個!”
一切發生在電閃火石之間。
黃毛這會才明白剛剛是緩兵之計,氣急敗壞:“都還看什麼!看空氣是吧!”
“都他媽給我追!”
此時蹁跹衣角飛掠過眼前。
手腕被握住。
池半夏被帶着往前跑,揚聲問:“你不是挺行的,怎麼不以一挑十?
賀初衍回頭哼笑,眉目恣性意氣:“大小姐,傻子才會迎難而上,聰明人早就學會躺下。”
人聲鼎沸,風聲在耳畔呼騰。
此刻仿若一場逃離夜色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