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旁路燈盞盞,撒下一地光芒。
晚風吹來一身暑氣,樹梢上蟬鳴陣陣,池半夏吐槽完物理和語文學科,又轉向英語化學生物。
就連高一沒分班前,學的政治曆史地理都沒逃過一劫。
卻唯獨少了一個科目。
賀初衍偏偏故意開口問:“怎麼不念叨二次三次反比例,雙勾耐克指數函?”
同樣是評判學科,還搞上雙标這套。
池半夏瞥他一眼。
眼裡寫滿“區區蝼蟻人類,怎敢染指數學”的神情。
“懂什麼,函數可是宇宙賦予我們人類的偉大藝術。”
賀初衍:“……”
他突然生出種大晚上跟一個精神狀态清奇的人,竟然聊了這麼久的荒謬感覺。
池半夏對上對方眼裡的複雜神色,自動歸為對方這是被數學驚心動魄的美感折服。
雖然這大少爺脾氣是狗了些,可對數學飽含敬畏心的人,又能有多壞呢。
于是好心提醒身邊這人:“賀大少爺,你記得小心點,别哪一天被物理小妖精吸完精氣,頭不小心秃了。”
賀初衍:“……”
果然他的荒謬感覺不是空穴來風。
站在這裡陪聊的自己,多半也是瘋了。
“這就不勞您費這個心了。”賀初衍并不想繼續這個清奇話題,“行了蒲松齡·夏,别隔這寫一中版聊齋志異了。”
“什麼蒲松齡·夏,洋不洋,中不中的。”池半夏反駁道,“請叫我池松齡。”
賀初衍:“……”
得,還挑剔上了。
大小姐的難伺候人設不倒。
-
燒烤店坐落在街尾。
這裡有一整條街的燒烤店,路人來來往往,燈火通明,白煙騰騰,晚風裡冒着勾人胃裡饞蟲的香味。
橘色路燈映出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形。
黃毅宗完全望眼欲穿,癱坐在椅子上的身軀,突然一個鯉魚打挺,撐着桌子直直站起來。
朝着兩人瘋狂招手。
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
池半夏和賀初衍走回去,在兩人對面坐下。
徐宥打趣:“這是剛萬裡長征回來?我還以為你們要棄書包潛逃。”
分路跑的時候,池半夏的書包被他順手抛進了自己那輛推車。
黃毅宗捂着肚子:“你們總算來了,我都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賀初衍淡瞥了眼:“那還是有些困難。”
黃毅宗扭頭沖着徐宥發問:“這是說我胖的意思嗎?這是說我胖的意思嗎?這是說我胖的意思嗎?”
發動連環追問模式。
徐宥苦口婆心道:“大黃,何苦要自取其辱呢。”
黃毅宗摔手邊沒拆封的一次性木筷,敲在桌上,發出一聲重響。
他打不過少爺是事實,難道還收拾不了這個眼鏡兒嗎?!
在黃毅宗動作的瞬間,徐宥也極快地做出了反擊。
鎖喉,剪腿,兩人以一個極其高難度的姿勢扭打在一起。
戰況看起來很激烈,實則是一人完全按住另外一個人。
明顯是徐宥占了上分。
黃毅宗被着鎖喉,正欲無奈四十五度仰頭看夜空,深深感受一下被扼住命運的咽喉的絕望。
一盤烤得色澤漂亮的烤串闖入眼簾。
視線不自覺往旁邊挪去,是一張美豔含笑的面容。
“哎呦,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宋雨笑道,“打擾一下,我來上個烤串就走。”
黃毅宗突然見到心心念念的女神,還深陷在驚喜之中,突然聽到這句打趣,打了個哆嗦:“不是,雨姐!”
“雨姐,上一箱啤酒!”
宋雨回頭爽朗笑道:“好,等會!”
黃毅宗隻能眼睜睜看女神一溜煙離開。
先上的羊肉烤串被放在桌上。
黃毅宗難得沒有第一個搶食,嘴裡嘟囔道:“眼鏡兒你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幼稚,害我在女神面前丢臉。”
池半夏咬着嘴裡的羊肉串,還不忘去搶賀初衍手邊盤裡的。
聞言一時錯神,喪失突襲的機會。
朝黃毅宗看去。
池半夏憑心而論,黃毅宗收拾起來也算個帥小夥,性格開朗熱情,就是長了張娃娃臉,看起來完全像個弟弟。
偏偏栽到了雨姐這種極品禦姐身上,隻可惜,人家隻把他當小屁孩看。
今夜注定還是心碎男孩預定。
池半夏舉起烤串:“大黃不要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萬紫千紅總是春。”*
黃毅宗嚴肅臉:“我很專一的,心裡隻有雨姐。”
池半夏:“你誤會了。”
黃毅宗:“?”
池半夏:“我的意思是,沒準哪天雨姐看倦了世俗的花花草草,對你這種小奶狗類型偶爾感冒一次,也是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的。”
黃毅宗:“……”
聽起來自己好像更悲慘了。
這安慰不要也罷。
唯一穩重的徐宥打起圓場,再聊下去大黃非得被仙女聊廢不可。
萬一黃毅宗沖動告白失敗,影響雨姐給的加送烤串福利怎麼辦?
于是老大哥地提出萬金油話題:“大家最近怎麼樣?”
“我呢,還在做艱苦大學軍訓的心理準備。
兩道幽幽視線同時朝他打過去。
池半夏:“準備下一次月考。”
黃毅宗:“繼續艱苦複讀喽。”
徐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準确踩中兩人的雷區。
“還不如繼續點燒烤,就這麼點,還不夠大黃塞牙縫的。”
這一聲标志性的冷嗤,極具存在感。
還在幹瞪眼的三人,瞬間統一戰線。
“哦,原來這有個提前保送的呢。”
“哦,原來這有個脫離高考苦海的呢。”
“哦,原來這有個不用受地獄月考折磨的呢。”
齊刷刷地陰陽怪氣(羨慕嫉妒)。
“餓瘋了?”賀初衍手肘半撐桌邊,氣定神閑道,“烤茄子要不要?”
“要。”
“腰子?”
“要。”
“五花肉?”
“要。”
……
燒烤上齊,頓時被龍卷風般暴食席卷。
盤裡隻剩最後一串烤雞中翅。
黃毅宗和徐宥為争奪雞中翅的進食權,再次大打出手。
池半夏喝着豆奶,絲毫沒有看戲興趣,反而用一次性筷子敲起桌面來。
深夜撸串完的大爺經過,被這桌殺豬嚎叫般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
一桌四個孩子。
兩個纏打成混亂一團。
一個神情嫌棄地吃着烤雞中翅。
唯一的女孩,一手拿着根幹淨的一次性木筷,一個勁在桌邊神神叨叨地敲着。
大爺本想擡腿走,可還是忍不住戳了戳女孩的肩膀,委婉提醒道:“姑娘,時候不早了,吃完就快回家吧!”
池半夏擡眼,對上大爺太過直白灼熱的擔憂視線,認真解釋:“大爺,我以前是鼓手。”
大爺忍住嘴角抽搐。
看這姑娘乖的要命,隻當她在開玩笑,又定睛一看,喝的确實是豆奶沒錯。
賀初衍随口胡謅起來,絲毫臉不紅心不跳:“大爺,擔待些,孩子醉豆奶了。”
大爺:“……”
好言裝乖送走大爺後。
黃毅宗和徐宥總算結束混戰。
結果發現烤雞中翅竟然落入撿漏的賊人之口。
頓時驚呼錯算!
-
時候不早了,四人吃完就散。
他們剛好是兩個方向回家,黃毅宗和徐宥順路。
走出一段路,徐宥回頭揮手:“有事就在‘四方有難踩一腳’的群聊裡喊一聲!”
黃毅宗攬住他的肩膀:“随叫随到!明年的樂隊紀念日也一起過!”
池半夏高高比了個OK的手勢。
賀初衍站在女孩身後,目光跟遠處的兩人對視。
池半夏和賀初衍一路散步到江邊,取回小電驢。
一路騎回小區。
他們坐電梯上樓,笑鬧着走到門前。
賀初衍單肩背着書包,躲開了池半夏的一記伸腳踢。
池半夏邊輸入密碼開鎖,邊說:“賀初衍,你有本事别躲。”
賀初衍:“難道還要幹站着被打?”
“大小姐,你還有沒有道理?”
“要什麼道理?”
池半夏還想開口,把門拉開縫隙的時候,看到透到腳邊的燈光,奇怪地喃喃:“哎,家裡燈怎麼是亮的?”
“我明明記得昨晚關了燈啊。”
賀初衍:“畢竟貴人多忘事。”
“不會說話就别——”
池半夏拉開門,看清眼前的人後,笑容僵在唇角。
沙發上坐着位氣質出衆的中年婦人,一貫精緻得體的妝容和套裝。
目光淡淡朝門口兩人瞥來。
卻帶着一股仿佛凍結空氣的威懾感。
池半夏頓時縮回打鬧的手。
有些沒反應過來地問:“媽……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