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保持着死時的狀态,雖有正常樣子,但也免不了出現橫死之人。那種發青的皮膚,幹枯開裂的嘴唇,空洞無望的眼神,布滿血絲的眼白……
婁閱越不想回憶,有些畫面出現得就越頻繁,它們好像幻燈片,不斷在腦内自動播放。他捏緊杯柄,告訴自己,這些人沒那麼可怕,隻是處于死亡的正常階段。
靈魂們未傷害過他分毫,就算是學姐,也拿他沒轍。對,還有謝鳴雨,這人有分寸,不會讓他真的出事。
他持續自我催眠,在害怕中煎熬着。手機上的時間已是一點五十五分,離兩點還有五分鐘,大概要來了吧。
嗒,是水滴聲。
聖物的水面上突然落了紅,血絲在當中化散開來,變成煙霧般的絲絮。
婁閱曾經在教學樓遇到過一回,他在見到血滴的時候,就下意識看向了前方的餐桌。按上次的情況,對方不會藏身在天花闆,而是出現于面前。
可是,他未見女生的身影,左右環顧,也沒找到這位靈魂。
怎麼回事,她這次不來了嗎?
婁閱的酒杯裡又滴入了紅血,說明喬詩怡還在附近。他立于原地,緊張到不敢眨眼,轉完一圈後,他才擡起頭,望向了被排除的天花闆。
這一眼,心髒猛然一驚,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抓緊。
女生就橫挂在吊燈下方,燈光從白衣中透出,沒有落下影子。
他還未理解今天的狀況,就眼睜睜看着那人的勒痕從紫色變成了黑色。一段血從縫隙中流下,它是死血,凝在皮膚上面,隻能緩緩滴落。
緊接着咚一聲,女人的腦袋與身體,猛地斷裂在了他的頭頂。
很快,數不清的零件散落下來,它們有些是緊密的精肉,另一些則含着白色的脂肪層,場面紛紛揚揚,宛如落着冰雹。
他的酒杯裡,血滴入水的聲音就像是雷雨,不停打擊在意識之中,可怕得發顫。
四分五裂,這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詞語。更多的,婁閱記不清了,他握着高腳杯,整個人都發麻了,眼睛失去閉合力,隻能睜着看向天花闆。
靈魂的碎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它重量極輕,還未被人察覺,就在室内煙消雲散。她那麼真實,卻又如此虛幻,血與肉交織在一起,就像淩晨做的噩夢。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婁閱腦内嗡嗡作響,突然眼前又莫名一黑。
謝鳴雨不知何時出現,那人從身後捂住他的雙目,輕聲道:“閉眼。”
黑暗降臨,迎來了喘息的間隙。
他重獲視線時,屋内已經清空了,連同那隻酒杯裡面也沒有血水,隻有原先的半杯清水。
聖物裡的水沒晃出來,它被接走的那一刻,婁閱才解脫回現實。
他直接跪了下來,雙手撐地,難受地幹嘔起來,但弓背許久,也沒吐出什麼,随後婁閱隻能将額頭貼在手背上,默不出聲。
“抱歉。”謝鳴雨半跪下來,輕輕撫着那人後背。在他的手掌下,這層貼身的衣服是潮濕的,吸透了主人出的冷汗。
這個孩子,是真的受驚了。
婁閱未曾設想過這種情況,他對靈魂們一直保持着畏懼。可這麼駭人的東西,她竟輕易地破碎在了面前,如此的可怕,卻又如此的脆弱不堪。
那段白影化散的時候,這個女人告訴他,自己在死後沒有得到安息。
為什麼會這樣……
“隻有靈魂能夠傷害靈魂,今天的事很少見。”謝鳴雨起身,倒掉了酒杯裡的水。
他不常願意為靈魂引路,今天這難得的機會,女生倒是錯過了。
“靈魂,是不是很脆弱?”婁閱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他還沒緩過來,喉嚨裡的氣息微弱,幾乎是貼着地闆在遊走。
他擡起頭的時候,謝鳴雨已經放好了酒杯,那人扶了他一把,回道:“你的同學留世時間偏長,而且擁有執念,靈魂本身不算弱,隻是動手一方更強。”
在别人的幫助下,婁閱總算站了起來,他無力坐回沙發上,整個人陷進軟墊。
原來人的二次死亡,也會那般血肉模糊。
謝鳴雨繼續說:“靈魂的世界裡,并不是處處和平,這裡沒有所謂的秩序,其實很雜亂混沌。”
“所以有很可怕的鬼魂在附近嗎?”可婁閱肉眼所及之處,并無怪物。
“你看不到的話,那就沒有。”謝鳴雨也未有察覺。
但今晚這事,的确是開了一個不好的頭。這種消散靈魂的方式,明顯是利器所傷,能夠接觸靈魂的器物,世界上并沒有那麼多。
因為它們數量珍惜,很多都能被賦予“聖”字,可是落在喬詩怡身上的,會是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