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光是他相貌如何,乃至他的來曆、身世、經曆,甚至是他的未來,哪怕隻是一段姻緣,也會有人關注、插手。
唐落不明白。
“是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關注他的長相呢。”宋起聽力極好,即使人音嘈雜,他還是清楚地聽見了唐落的輕喃,他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身處這個隻要上網就能查詢上到皇帝權貴下到黎民平庶的時代裡,唯有唐落是個不公開的秘密,他的一切,都令人心生向往,卻又讓人驚懼敬畏。也許,大多數時候,人們所關注的并不在于他的人,而隻在于他所擁有的、所改變的事物上,才華、能力,或許還有——當年他橫空出世前的過往。”
世人大多淺薄,眼裡所見隻有是非。
隻是因為唐落生于暨淮,效忠暨淮,于是暨淮境内類似“質氣卓然傾顔世,落君扉扉佑城圜”的篇作便數不勝數,哪怕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也能吟誦幾句。
可,倘若唐落不曾有過什麼豐功偉績,那就另當别論了。
反之俞襄國人所作像是“落罪盈貫誤正道,醜惡多舛敕罰譴”這般蘊意詛咒的詞句則随處可聞。
其實,唐落的所作所為本身而論,便無對錯之分。無非是,立場不同罷了。
“說到底,我不過一介小小鹽商,到底也隻是一個淺薄之人罷。”宋起悠悠長歎。
唐落沉默。
宋起笑了下,伸出手來,問道:“牽期城美景佳肴甚多,唐兄與在下着實有緣,在下願作東一回,不知唐兄可願賞臉同往?”
唐落看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還有些事,并不打算
徹夜賞這錦安夜景。”
“那真是可惜。”宋起不失尴尬地收回手。
唐落:“宋公子雅興,可遊錦安。我便先告辭了。”
“好啊。”他歪頭笑了下。
唐落轉身走下橋頭進入人流。
宋起高立在橋中央,目視唐落漫步在行人裡,背影漸行漸遠,直至被人海淹沒。
他緩緩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撫上面具邊緣,輕笑了聲:“真是,有趣的一隻倉鼠呢。”
可愛,卻又膽小,惹人心生憐愛。
橋上橋下人影攢動,宋起放目遠眺,隻見盛世景況,加之得遇有趣之人,卻也算不枉此行。
他平生最感興趣之事,無非是見人見事順心而為,做人做事随心所欲。今晚得見一有趣之人,在他眼裡實屬樂事。
宋起心情愉悅,便默許了向峰靠近他——本來打算在抓到那個人之前,他是不會處理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的。
“宋使君。”人實在是太多了,宋起又站在橋頭,向峰着實是用了很大功夫才擠上來,他對着宋起略一拱手,道:“使君好雅興,此橋本名三世緣,難道……”
“向指揮使,”宋起側頭睨着他,即便周遭氛圍喧鬧而美好也絲毫柔和不了宋起眸裡的冷漠,“有話直說吧。”
向峰尬了一下,複又作笑道:“使君的要求,向某答應了,隻是日後我向氏子孫若再入這牽期,便盡是庶民了……不知使君可否……”
“放心,有我在一日,你向氏後裔就能得享榮華富貴一日。我想,向指揮使應該相信我宋某人有這個資本和能力。”
“那是,那是……”向峰心悅誠服得很。
“我不是個喜歡規矩的人。”宋起将面具摘下,露出那張俊厲、極具威懾力的清朗面容來,“向指揮使既已作出了這般選擇,把城主令交于我就可,其餘程序便都省了去。然後,牽期,你随時可以離開。”
早已準備好一系列繁瑣的交接程序和移交文書的向峰:……
他默默地從腰間夾袋裡摸出一枚小半個手掌大的方正玉印來,呈給宋起。
宋起随意瞥了眼,毫不客氣地捏了過來。
“那麼,宋使君,再會。”向峰又拱了拱手,便極其艱難地擠下橋去了。
夜,靜谧而漫長。好戲該開始了,宋起邊想邊慢悠悠地往城主府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