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落被迫等待宋隕星沒多久,就有一個付從跑來示意額瑞:“管家大人,上将命我将俘虜帶走。”
額瑞點點頭,放他領着唐落走了。
還是上次那處竹林,竹林深處有溫泉。
“上将,人帶來了。”侍從恭敬躬身道。
“嗯,放那兒吧。”身穿寬松長衫浴袍半露胸膛的宋隕星倚卧在躺椅上, 惬意開口。
侍從有眼色的自覺退離了這裡。
“你,去洗浴。”宋隕星指了指那處溫泉,仔細看,他眸底的揶揄之意不加掩飾的過于明顯了。
“我的上将府不容髒物,當然,死人除外。”他這麼說。
唐落抿着唇瓣,不大情願。在敵人的首領面前褪衣沐浴,與當街裸奔有什麼區别!雖說都是男子,一斤男兒之身本不該如此介意,但唐落清晰地看到了宋隕星眼裡的興味,這何嘗……不是一種折辱?
似知唐落心中所想,宋隕星嗤笑了聲,冷言道:“小章京,你僅管下去,我沒那個癖好去瞧你。隻不過,若要下水,這鍊子解或不解……”
聞言,唐落便知宋隕星方才是故意逗弄他的了,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他面若乖順之意地走向宋隕星,似囚徒一般擡起腳踝,等着宋隕星像主人一樣憐憫的為他開鎖。
唐落這個人呢,寡言又少語,是極契合“咬人的狗不叫”這句話的,保不齊惹急了他,他能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咬你一口。宋隕星見好就收,大方地為他解了鍊子,并自覺退離了這裡。
一刻鐘後,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後,當宋隕星轉身走來時,就看到:唐落一襲紅衣站在泉邊, 氤氲的水霧平添朦胧,那人的一舉一動,姿容綽約,盡是風流。
宋隕星被狠狠驚豔了一瞬,就在這一瞬,他大概想明白隋韶城裡的那群廢物貴族們為什麼有如執迷般那麼熱衷于男風了,若是有這麼美的少年放在眼前,試問誰不會心動?
烽火戲諸侯,隻為換得美人一笑,是沖動,也是心甘情願。
毫不誇張地說,以唐落這般姿色,隻要他敢站在隋韶城央大街上,那麼迎接他的,大概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被那群纨绔子弟們争奪哄搶,直到被玩死。
他隻要靜靜地站在那裡,就有這麼大的魅力。
但宋隕星無疑是冷靜克制的,他面上笑着,“咔哒”兩聲,沉重的鐵鍊便無情的鎖住了唐蓉的腳踝。
等他們回來時,府裡的廚師備好了晚膳。
宋隕星坐在膳桌的主位,并不着急吃飯,而是望向從始至終都和順的不可思議的唐小章京,眼眸裡浮現出一些不甚明顯的嫌棄:唐小章京的身形太單薄了,美則美矣,卻是過分的削瘦了,嚴重影響觀賞。
他的小阿落是暨淮的指揮官,是萬萬人之上的無比尊貴的人,想來有無數人尊崇追捧,定不會讓自己這般憔悴。于這一點兒上,可憐的小章京一點兒也不像應是錦衣玉食的上将唐落。
這可不行。
宋隕星吩咐侍從夾擇了滿滿一碗葷食肉類,然後沖着唐落招招手,依然是不可一世的命令的口吻:“過來,坐。”
奴隸怎可與主人同桌而食呢?這是對禮法的蔑視,也是對帝國的不尊。額瑞在一旁看着,微微皺起眉頭,心中頗有微詞。可宋隕星是什麼人呢?以一介戰亡的城指揮使之棄子成為如今名震兩國、叱咤風雲的帝國指揮官,他本身就絕不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勸不動的,額瑞心想,沒有人能否決宋隕星的旨令,無論做什麼,不會有人能更易宋隕星的想法的。
唐落順從地走到宋隕星面前,乖乖坐在他的下首位置,擡眸,正對上宋隕星那閃爍着笑意的眼目。
這就像是投喂自己喜愛的寵物,對于宋隕星來說,新奇而又有趣,尤其是寵物還長得這麼精緻,更令他欣喜不已。
碗被放在餐桌上臨近宋隕星的位置,暗示之意再明顯不過:吃掉它。
宋隕星是故意的,一連兩頓他發現了唐落隻食素的事情,所以這第三頓擺上餐桌的隻有葷食。
唐落垂眸去看那碗,心中陡然生出陣陣惡寒。他看到了一尖碗的肥肉在夕陽餘晖跳動的光點下,泛滿了油性的光澤。他已經記不得他有多少年沒再吃過這個了,但他記得從前每一次吃它之時,伴随着的,往往總是些不好的回憶。
“把它吃完。”宋隕星笑語盈盈的,這整碗肉可都是他特意吩咐人揀選的,美人瘦瘦巴巴的多沒勁,養的白白肝胖了才好看。而且,小章京似乎有些不情願?那就更得吃了,他的好意,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敢拒絕。
唐落的睫翼微微顫動着,哪怕再努力克服對它的厭惡,也無法忽視喉頭湧上來的嘔吐感,可是他知道,無論如何他今天将這東西吃下去,不僅聚吃,還要吃的高高興興,僅管這東西能要了他的命。
不安又無助,劃破了此前一如既往的平靜與從容。僅管唐落面上裝得再淡然,可以宋隕星之目力,其滿心脆弱仿佛溢出般明顯。
宋隕星顯然發現了這一點兒,原來還是有能觸動這人内心的東西的,那麼現在,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宋隕星心情不錯,連威脅的話出口都帶着溫柔的語調:“吃,或者死,選一個。”他不急着催人,反而饒有興味地欣賞這人的脆弱。他喜歡這種掌控全局,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