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可嘉。”溫少安目光裡殷殷敬佩之意不似作假,他真心實意地誇贊這個不知此事深淺的青年。
“中将大人晨安。”於若世看了眼安靜用膳的唐落,見他沒有什麼異常,便沒有顧忌地走到房間角落裡,與溫少安談話:“您回來的很早,屬下還以為您要明日才能來到上将府。嗯……剛剛多謝中将大人,若不是您,屬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勸導那位公子用膳呢。”
“不必言謝,反正我就隻能趁上将不在,暗搓搓地損他兩句,别的我可做不到。”溫少安“哼”了聲,問道:“你把他鐐铐拿掉了?上将知道麼?還有,上将不在的時候,主院裡就你一個看顧他的?”
“嗯,中将大人您也知道,前邊忙着,人手不足,沒有多餘的人安排在後方,所以隻能屬下一人多注意點了。”於若世點頭,“來時上将說隻要不出府,一切有關于公子的事宜我都可做得了主,公子這樣長久地悶在屋子裡不是好事,屬下在想辦法……”
溫少安并不關心唐落的精神狀況,他能保證唐落活着就行,所以不願細聽於若世的話,擺擺手打斷他,道:“你有分寸就好,不必彙報于我。我隻有一問,你說晉觀醫師參與了唐落的病情治療,那,洛霧呢?洛霧你想怎麼安排?目下,他一旦沒有晉觀醫師吊着命,就立刻能去地府見閻王。”
於若世在從前的地方任職時就隐隐約約聽聞過,說是守備森嚴的豫北城困住了兩個不一樣的俘虜,不同以往的刑訊斬殺,而是皆好吃好喝地供着,唯恐一不小心失了性命,叫那兩位權柄最大的頭頭不悅。
他對這兩位俘虜的重要地位在心裡稍稍進行了個比對,心知來了豫北,避之才是坦途,然而此刻竟是全讓他癱上了。
時也,命也。
看來有時候人氣太高也不是什麼好事。
想他於若世聲名顯赫,到最後竟成為一家私醫,還好有錢有權,否則這活計狗都不來啊。
但是到底是他沒有請示就擅自做了決定,難免有些心虛,于是聲音也不自覺弱下去,“中将大人恕罪,屬下擅自做主将晉觀醫師與洛大人請來上将府,公子需要晉觀醫師時刻觀察身體與心理情況,洛大人也需要,所以便把他們二人一道安頓在偏院裡了。此刻,晉觀醫師大抵正在偏院看顧着洛大人。”
“他的傷?”溫少安點點頭不計較,但忽然又想起以洛霧那般虛弱的身子,怎麼大老遠地挪來這裡的,豈不是要受一番苦頭?
“您放心,是擡來的。”
“那就好,這裡沒我事了,你好生看着唐大人吧。”
“是。”
溫少安徑直走出裡屋,看方向,應當是要去偏院。
“中将大人。”於若世在身後叫住他。
“怎麼,還有事情?”
“回頭。”於若世說。
溫少安不耐煩轉身,迎面一拳頭爆捶在胸口,震得他又痛又麻,“你以下犯上,搞刺殺啊?”
“官威擺夠了?”於若世笑眯眯問他,活動手臂筋骨的動作看起來有那麼點威脅的意思。
“不是你先裝作不認識我嗎?”溫少安表示自己很無辜。
“那你驚喜不?”
“驚喜?想屁吃,見到你隻有晦氣好吧。”
“啧。”
“告訴你,說什麼都不管用昂,來了就老老實實幹活,想升官自己努力哈。”
說罷,溫少安警惕地躲過又一拳頭,迅速跑走,絕不給於若世打他的機會。
這邊唐落忍着心理壓力吃了個半飽,於若世走過來檢查一番,心知唐落大抵沒有飽腹,但也不再強求,第一次戰勝童年陰影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
喚人進來收拾好碗筷,待到屋裡隻有他們兩個人之後,於若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盒藥膏,放在掌心伸到唐落眼前,溫和帶笑道:“公子,在您休息之前,身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唐落擡眸,眼中有明晃晃的拒絕:“我身上沒有傷口。”
“當然,不會有人罔顧上将的命令對您動手,屬下指的是,您的腳踝。”
腳踝?
唐落垂眸,他的腳踝乍然一看确實有些凄慘,一圈青紫淤痕,活像遭了什麼虐待,但其實隻是他的肌膚嬌嫩敏感,隻是戴着副鐐铐而已,就能把自個兒搞成這樣。
“不必。”唐落道。
反正上了藥鐐铐也還會再戴,那上不上藥有什麼必要呢?又不是什麼要人命的傷。
“這可不行。”於若世人看着溫溫柔柔的,可手下動作卻強硬有力,他蹲着,一把攥住唐落小腿,不容拒絕地褪下鞋子和足襪,然後上藥。
“這也是上将的吩咐,他擔心您,屬下不能罔顧上将的命令。”
任由唐落怎麼抗拒地蹬腿、踢人,最後還是被強硬地上好了藥,清清涼涼的,是很舒服,不過掙紮得臉頰通紅的唐落還在想眼前這人怎麼這麼難纏,一點兒也沒注意到腳踝的清涼感。
大功告成,於若世特别知趣地站到遠遠一旁,依然笑嘻嘻的:“上将還說,您以後可以在上将府任意活動。剛吃完了早膳,您現在需要出去走走消消食嗎?”
恭敬,又客氣,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
“不去。”唐落翻身上榻,背對着於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