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晴從沒看過池逢時這個樣子,她一直覺得池逢時雖然年齡不大但是精神内核很穩定,從不内耗。
可如今這樣的一個人醉了酒迷茫地問她:“媽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謝晴很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池逢時自己的感情問題隻能他自己解決。
電話那端,池逢時說:“我還是很喜歡他。”
“我知道。”謝晴笑了笑,“那你自己……努力努力,如果有誤會就趁早消除。”
池逢時點頭:“知道了媽,我剛到家沒多久,洗澡去了啊。”
“嗯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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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逢時離開工作室後,季景殊提着那一袋吐司啊牛奶啊什麼的上了樓,将它們整整齊齊地碼進冰箱。
關上冰箱門後,他對着空空如也的島台發了會兒愣,後知後覺地又打開了冰箱拿了吐司和牛奶出來。
吃了個十分簡單且令人毫無食欲的晚飯後,季景殊下樓從相機中取出儲存卡,走到書桌旁将儲存卡插進電腦,打開文件夾翻閱照片。
那片沙漠隻是這場攝影的一部分,在那前面還有不少其他景色的照片。
這套圖是和某個期刊雜志的合作,他負責的不僅僅有拍照,還有撰稿。
雖然他和蕭甯還有池逢時說這段時間是他的休息時間,但于他而言,休息隻不過是一個人待在家裡。
看看書睡睡覺寫寫稿,這就是他的休息。
真是個無趣的人,季景殊想。
拿過煙盒點了根煙,他撐着腦袋一張一張地往後翻照片。
直到那張抓拍到的,騎着摩托車沖進他視線中的池逢時占據了整個屏幕。
電腦屏幕比起相機的液晶監視器要大上不是一星半點,季景殊可以清楚地看到池逢時身上的各種細節。
頭盔上的圖案,賽服上的廣告,賽車上的編号。
還有那雙眼睛。
握着鼠标的手頓了頓,季景殊偏過頭吸了一口煙。
他的照片裡幾乎不會出現人,就算是有,也隻會是像那張沙漠中的逆光剪影一樣,隻有一個輪廓,看不見臉。
而他不拍人像這個事兒,蕭甯知道,經常合作的人知道。
池逢時……池逢時大約也是知道的。
高中下午最後一節課和晚自習開始中間的那段休息時間雖然很短,但卻是窗外風景最漂亮的時候。
餘晖染就天空,粉橘色的光仿佛浸透了空氣,透過教室的玻璃窗向外看,漂亮得不可方物。
季景殊坐在隻有寥寥幾人的教室裡,兩隻手的拇指與食指相碰,框出一個長方形。
閉上一隻眼,從這個框裡看向窗外。
“看什麼呢?”池逢時抱着籃球喘着氣兒走到他的桌前。
季景殊聞言收回手,偏過頭看向池逢時。
他穿着單薄的T恤,撐着手向前傾靠在他桌上時,從那寬敞的衣領裡可以看見内裡的風景。
短短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個人都要下樓打一會兒籃球。
真是精力旺盛,也怪不得身材這麼好。
季景殊錯開視線。
“看風景啊,這個時候的天很漂亮。”
池逢時沒有怎麼關注過窗外的天,他隻關注幾點放學。
“是麼?”偏過頭,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是很漂亮。”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學攝影。”季景殊突然沒頭沒尾地開口道。
池逢時“嗯?”了一聲:“那就學呗,又不是什麼壞事兒。”
季景殊很輕地搖頭。
“噢我知道了,用咱們班主任的話來講就是,現在正是最最關鍵的時候,要一門心思全部用在學習上,少去想那些學習以外的東西。”池逢時說,“沒事兒,那就高考完了去學,回頭給我拍照,我感覺我可帥了。”
季景殊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指尖隐秘地碰了一下池逢時搭在他桌上的那隻手:“我不想拍人像。”
“啊?為什麼?”池逢時有些意外,“是怕拍不好看嗎?沒事兒,我給你練手你随便拍——”
“隻要不把我從一米九拍成一米三就行。”
季景殊看着他笑了出聲:“你不是一米八七麼,怎麼還謊報身高。”
池逢時沒個正行地挑眉:“你怎麼這麼清楚,背地裡偷偷看我體檢報告了?”
季景殊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池逢時嘿嘿一笑,指尖勾了一下他的指腹。
“為什麼不想拍我啊,我不夠帥嗎?”
“不是不想拍你。”季景殊說,“是不想拍任何人,不想拍人像。”
在池逢時的下一個“為什麼啊”出來之前,季景殊立馬補充:“不想把人框在規圓矩方裡。”
季景殊靜靜地看着這張照片,夾在指間的煙燃出長長的灰燼。
拿過煙灰缸彈掉煙灰後,他重新握上了鼠标。
右鍵,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