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殊說,“我刷牙睡覺去了。”
“诶等會——”池逢時擡手虛攔了他一下,“有新的牙刷嗎?”
“沒有。”季景殊回答得很幹脆。
雖然他的工作室和家是在一起的,但除了蕭甯偶爾會上來幫他拿點東西之外,其他人都是不被允許踏上這個樓梯的。
留宿就更不用說了,這偌大的一層樓,池逢時是第一個在這裡過夜的外人。
“啊……”
季景殊聽不出池逢時這聲哀歎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但不用想也知道估摸着不是什麼正面情緒。
季景殊深呼了一口氣。
算了。
大過年的。
他緊緊地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洗手池右上角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電動牙刷刷頭。
“隻有這個。”季景殊拿着刷頭朝着池逢時扔了過去,“湊合用吧。”
“謝了!”池逢時擡起手接過刷頭,撕開了外面那一層塑料包裝,捏着刷頭尾端走到季景殊的身邊,擠了牙膏後,和他肩并着肩一塊兒刷牙。
清香的青檸味在空氣中彌散。
吐出嘴裡的泡泡漱了口後,季景殊洗了個臉:“我睡覺去了。”
“好。”他的嘴裡還有泡泡,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晚安。”
季景殊沒回話,隻點了個頭便走進了房間裡,重新鑽回了被窩中。
用那一柄短小的刷頭刷牙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池逢時刷個牙嘴裡有泡泡就算了,兩根手指上也沾染了一層綿密的白色泡泡。
他偏了偏頭,流水沖幹淨了殘留的牙膏泡泡。
好一會兒後,他才躺回沙發上。
閉上眼,雙手枕在腦後,狂風暴雨在這一刻也變成了交響樂。
再醒來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房間也暖和了起來。
季景殊眯着朦胧的睡眼起身拉開窗簾。
這座城市在暴雪和凍雨的洗禮下,看上去有些滄桑。
路中央的積雪已經被鏟了個幹幹淨淨,街道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惡劣天氣都被留在了睜眼之前。
伸了個懶腰後,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推開了房門。
于是,在新年第一天的一大早,睡衣亂到隻有最下面兩顆扣子還系着的季景殊在自家客廳,和裸着上半身的前男友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仿佛空調聲都停滞了。
季景殊眨了下眼,猛地意識回攏,朝後邁了一大步,走回房間,“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低下頭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個,取下挂着的外套披上,深呼吸,打開門。
池逢時穿戴整齊,甚至還把沙發上的被子給疊好了。
“準備走了。”池逢時說,“不過我的外套昨天濕着,到現在都沒幹,我能……”
“我說不能你會把我衣服脫下來還我嗎?”
季景殊抱着手臂倚在門邊。
“會啊。”池逢時點頭,拉開外套的拉鍊。
“算了,你穿走吧。”季景殊到底沒那麼心狠,“回頭把衣服洗幹淨寄給我,然後把你的地址發過來,你這件衣服幹了之後我會寄給你。”
“謝謝。”池逢時又把外套拉鍊拉到了最上層。
“天也亮了雨也停了電也來了。”季景殊朝他擺了擺手,“再見。”
果然,收留結束了,開始趕人了。
池逢時看着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好,再見。”
下了樓,池逢時神清氣爽地走到了那輛覆了一層冰碴的阿普利亞旁邊。
“啪”得幾下敲碎車上的冰碴,池逢時擡起長腿跨上車暖胎,輪胎下很快蓄起一灘水。
幸好自己激靈,出門的時候給車重新換了防凍液。
池逢時想。
陽台上,季景殊将池逢時那件濕漉漉的外套塞進洗衣機啟動後,點了根煙站在窗前往下看。
他這一棟樓是靠近外街道的,樓層又高,視線極好。
他看見有人拴着條狗,狗在前面跑,人在後面追。
他看見穿着喜慶大紅色棉襖的小孩兒們舉着各式各樣的玩具你追我趕。
他看見兩輛車的的司機因為不小心的剮蹭下車和對方吵架。
他看見一個騎着摩托車的人從車縫裡靈活左右搖擺。
季景殊蹙起了眉,定睛看去。
那輛摩托車是Aprilia RS660 Extrema格子旗。
那輛車上的人穿着他的外套。
季景殊深呼了一口氣,閉上眼,握緊了拳。
好一個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