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諾軒搖搖頭,他松開楊玟宇的手開始為翁思傑做着禱告。
Violin…一路好走…
張諾軒本以為他會有很多話想對翁思傑說,但他的腦海中除了葬禮上誦經聲和惱人的音樂外,他實在是想不到更多話可以說。
“敏安,請你保重…”梁珊妮走到金敏安旁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我沒事…”金敏安的聲音非常沙啞,她苦笑着看着梁珊妮:“謝謝你…”
“沒事,雖然我剛剛做的有點不完整,但我希望你們和思傑能收到我們的心意。”
一提到翁思傑的名字,金敏安又要差點哭了出來。
“孩子們,你們去吃一吃那邊的泡菜和辣牛肉湯吧…”金敏安忍着眼淚對三人說:“吃多一點,好嗎?”
“好的。”楊玟宇和張祐軒同時回答,張諾軒默不作聲的點點頭。
楊玟宇剛想拉着張諾軒一起去拿食物,張諾軒搖搖頭說:“玟宇哥,祐,你們自己拿吧,我想靜一靜。”
“阿諾…你找個位置吧…”楊玟宇知道張諾軒現在需要一個人冷靜,他帶着張祐軒一起去門口附近的桌子上拿食物。
楊玟宇拿着兩個托盤,他看着眼前的菜肴詢問張祐軒:“小...祐軒,阿諾能吃牛肉嗎?他可以吃辣的嗎?”
“他小時候因為吃了牛排直接拉肚子,所以他不敢吃牛肉…”張祐軒拿了一碗辣牛肉湯說:“至于辣的話…太辣的不行…”
楊玟宇還想問什麼,張祐軒放下楊玟宇手上的另一個托盤說:“玟宇哥,我哥現在這樣肯定完全沒心情吃,不然你拿多一點,順便拿個空碗和他一起吃吧?”
換做是平時,楊玟宇肯定會因為想到可以和張諾軒共吃一碗感到異常的興奮。如今,楊玟宇點點頭聽從張祐軒的提議,他夾了一些泡菜和豆芽後準備去張諾軒旁邊就坐。
張諾軒坐在空桌旁,旁邊的桌子坐着的是一群看起來有50左右的大叔們,那些大叔們正喝着燒酒,玩着花牌,看起來玩得不亦樂乎。
張諾軒知道他們身為翁思傑的親戚,隻有節日或者喪禮的時候才能見面。為了随時迎接前來吊唁的親戚,他們需要靠着打牌保持清醒。
可是聽着大叔們的笑聲以及那歡樂的音樂,張諾軒還是感到非常的生氣。
“阿諾。”楊玟宇坐在張諾軒旁邊,他把托盤放在他和張諾軒之間:“吃點東西吧,我想思傑不想看到你這樣…”
“玟宇哥,我沒胃口。”張諾軒搖搖頭,把托盤推向楊玟宇面前。
楊玟宇抿唇看着張諾軒,他看向周圍開始自言自語:“我昨天特地上網找了關于韓國人葬禮文化,發現他們的葬禮也被稱為【生者最後的溫柔】。”
“怎麼說?”
見張諾軒略微提起一絲興趣,楊玟宇搬運着昨晚他熬夜看過的資料解釋:“這首歌叫《最後一個節日(?????? ????)》,雖然聽起來很歡快,不過這首歌是為了表達他們對亡者的不舍。無論是現場的氛圍還是他們的快樂,他們都希望思傑知道後可以安心地離開。”
“玟宇哥…”張諾軒打斷楊玟宇的解釋,他低着頭看着雙腿緩緩地說:“思傑他…真的安心嗎?”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楊玟宇搖搖頭,畢竟他不可能成功揣測每個即将死亡的人的心境。
“可是…”張諾軒說着說着,他的眼淚陸陸續續滴在褲子上。楊玟宇拍着張諾軒的背後,希望這能讓他好一點。
“他病危的時候,我們還在遊樂園玩…他在裡面痛苦的時候,我們還在回去醫院的車上…他離開的時候,我們才到搶救室外面知道他已經…”
“阿諾,這些不是你的錯。”楊玟宇安慰着張諾軒:“我們誰都無法預料思傑出事,你不要自責…”
“他明明很喜歡我,我還因為該死的顧慮拒絕他!我覺得我好惡心!”張諾軒雙手捂着臉哽咽:“我真的覺得我好惡心!玩弄思傑的感情,還在他生病的時候去遊樂園…我真的太惡心...”
啪!
張諾軒感覺這一霎那非常的安靜,周圍更是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他摸着有點麻麻的右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楊玟宇。
“阿諾,我不允許你說你自己惡心,也不允許你說這種話。”楊玟宇放下手,一臉嚴肅的對張諾軒說:“思傑他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麼說自己,你不要一直自責。你自責有什麼用?自責了他就會回來了?自責了就能回到過去?我想思傑肯定對你很失望!”
楊玟宇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過火,可這也是不讓張諾軒繼續自責。
楊玟宇左一聲【思傑】右一聲【思傑】的讓張諾軒感到不滿,他瞪着楊玟宇問道:“玟宇哥,難道他和你說那些話了?還是你可以通靈?”
“不是哦!”事到如今,楊玟宇從口袋拿出手機說:“之前,思傑讓我錄下一段影片,說如果他不在了就放給你看…”
聽到這個消息,張諾軒一臉錯愕的看着楊玟宇。
“什麼時候?”
“上周吧?也就是你們兩個約會的那天。”楊玟宇解釋完,他把手機重新收回口袋内。
在張諾軒疑惑的注視下,楊玟宇對張諾軒露出笑臉說:“這個啊,我打算幾天後等你好點了再給你看。”
張諾軒還沒來得及多問,張祐軒端着食物放在了二人面前。
“剛剛加平叔叔問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眼西永哥。”張祐軒說完,他盯着張諾軒和楊玟宇一眼問道:“你們倆…剛剛打架了?”
“才沒有…/!”張諾軒和楊玟宇同時否認,不同的隻是标點符号。
張祐軒還想說些什麼,有個人站在了他的身後,操着不标準的中文發聲:“小若…小有…語文…跟我來看看思傑?”
翁加平看起來年老了許多,他擔心三人聽不懂他說的話,更是用手比劃着他的想法。
“走吧,去看看西永哥一眼。”張祐軒率先站了起來。
楊玟宇跟着站起來,他再次向張諾軒伸出手問道:“阿諾,一起去看思傑最後一眼吧。”
張諾軒抿着嘴巴接過楊玟宇的手,被楊玟宇拉起來後,他們跟着翁加平一起去後面的房間。
張諾軒知道這有點不合規矩,但他知道這是翁加平的好意,而且他也很想再見翁思傑最後一眼。
走進房間,一扇灰色的屏風擋在門口前。等到他們走過屏風,他們看到一口巨大的褐色棺材被放在房間中央。
張諾軒發現他挪不開雙腳,他的身體拒絕他走到棺材前面。楊玟宇注意到張諾軒的異況,他扶着張諾軒一步步走到了棺材面前。
翁思傑穿着白色的壽衣,像個熟睡的孩子一樣一臉安詳的躺在棺材内。他頭上戴着深褐色的假發,看起來和他之前的頭發一模一樣。他的皮膚非常蒼白,手上握着白色的菊花。
“(韓文)孩子,你的朋友來看你了…”翁加平忍着淚對着棺材說了這句話,他讓步給三人對翁思傑說話。
張祐軒認識翁思傑有一段時間,他忍着眼淚對翁思傑告别:“西永哥,保重,希望你在那邊可以快快樂樂的。”
也許是忍不住,張祐軒直接走出了房間,房間内隻剩下楊玟宇和張諾軒。
“思傑…保重,我會完成你交代給我的願望…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楊玟宇對着翁思傑道别完,他拍着張諾軒的肩膀說:“阿諾,我先出去了。”
楊玟宇走出了房間,給張諾軒一個人好好的和翁思傑道别。
先前張諾軒為翁思傑祭拜的時候,他腦海中奔不出一句話。看着翁思傑最後一面,他抿着嘴揩去即将流出的眼淚。
“你現在好多了嗎?”
翁思傑沒回應,張諾軒很希望現在隻不過是惡作劇的一環。
“惡作劇結束了吧?快起來吧!你成功騙倒我了,你是惡作劇之王!快起來吧!快起來吧...”
張諾軒的視線變得模糊,他終于忍不住開始抽噎起來。
“你為什麼這麼早就要走了?為什麼!”他蹲在地上開始痛哭流涕:“不是說好之後一起去遊樂園玩嗎?你為什麼要騙我!快醒來啊!我們還沒一起去遊樂園啊!我還想聽你的小提琴啊!”
張諾軒知道他說這些話已經沒用,但他就是想對翁思傑說這些話。
“對不起…我知道我喜歡你就躲着你…我真的好後悔…我當時一直擔心如果我們分手了…我們還會是朋友嗎…我真的很傻…為什麼我要躲着你…為什麼我要想這麼多…為什麼…”
房間内,張諾軒的哭聲回蕩着整個房間。逝者已矣,他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可現在他隻想大哭,發洩着心中種種的悲傷以及思念。
“思傑…”張諾軒重新站了起來,他對着棺材叫着翁思傑最後留在這人間的名字:“如果可以…我們下次再見,好嗎?”
翁思傑沒有回應,倒是一隻美麗的白色蝴蝶停在了張諾軒的肩膀上,久久沒有離去...